“还真是很久都没有像这样闲散了,一时间都有些不知道去哪里比较好……”昼站在藤之家的门口伸了个懒腰,表情轻松,“要不去找珠世小姐再要一些恢复味觉的药?”
但昼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没有必要,昼是不太想去珠世那里的。
珠世或许是知道了自已和缘一不会对她动手,每次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探究,并一直在表示变人药方面已经有所成效,甚至对于一些初生的还没有吃过人的鬼已经可以做到恢复其人类身份。
于是乎,每次一有机会,珠世就会询问两人什么时候能把无惨找出来杀死,然后配合她进行药物实验。
而在近两百年,珠世转化了一个愈史郎出来之后,昼除了定期去补充恢复味觉的药物之外就更不愿意去找珠世了。
因为愈史郎那小子完全就是条疯狗!
和珠世说话要被瞪,不理会珠世还要被瞪。
就连血鬼术还觉醒了隐匿踪迹的,甚至有好几次当着他的面去消磨他给珠世留下的追踪印记!
而且作为一直和珠世隐匿在人群里的鬼,昼完全不信愈史郎会忘记身份证明这个东西在人类世界有多重要。
但自已和哥哥出山的时候,除了收到鬼舞辻无惨的消息和当下流通的金钱以外,这方面的东西是一点都没有!
“那个让人不爽的小子……”昼磨了磨牙,皱起眉毛,“要不……回去看看?”
昼不知道原先的老房子是否有被历代屋主按照契约保留下来,但不可否认,那间屋子几乎记载了他在那个家里所有美好的回忆。
哪怕是在缘一离开家之后,他也依旧会去那里躲清静,而之后,严胜也默认保留了那里,而且总是在那间屋子前一站就是半天。
“嗯,回去看看吧,新的武器估计还要一段时间呢,应该来得及。”打定主意后,昼不再多想,稍稍辨认方向便往原先信浓的方向走去。
……
黑死牟再次回到了信州,在上一次的上弦集会中,他因为从无惨给予的记忆中看到了和昼长得很像的人,所以出于一点私心想要将这人转变成鬼。
而因为他的明确表示,其余的上弦除了注意自已附近区域以外,并没有大肆搜捕,无惨也默许了这件事。
毕竟对于无惨来说,那些低等的鬼他可以非常随便的转化出来,哪怕被鬼杀队不断地斩杀对他来说也算不上什么,但若是多了一个可以使用赫刀的手下,那他是十分愿意观赏鬼杀队的反应的。
黑死牟一开始也是踌躇满志,想着区区一个人类,他不需要多久就能找到,到时候抹除他的记忆,让他跟在自已身边,也算是自已对当年事件的一点弥补——至少这样做他自已可以念头通达。
只是现在,久违的挫败感却围绕着黑死牟。
这三个月以来,他一直追踪着这位剑士的痕迹,甚至暂时放下了进食的事情,奈何这位剑士的行动轨迹完全无法预测,让他好几次都扑了个空。
以至于曾经在鬼杀队待过,了解部分鬼杀队准则的黑死牟总是不自觉地去想这个剑士到底为什么能在高效率杀鬼的同时又毫无规律地行动。
黑死牟垂眸看着几百年来除了被修缮一直没有被过多改动的小屋,脑海中还是不自觉回忆起身为人类时的种种。
和对胞弟缘一的那种复杂交错最后却通通化作厌恶的情感不同。
黑死牟对被过继来的昼,抱有的情感一直是愧疚和怜悯。
但是那一晚昼说出的话却让他知道,昼从来没在意过他的怜悯。
【父亲在世的时候说过,必要的时候,我要为了大哥奉献出一切,这就是三男的存在意义。
您现在,不是以继国严胜的身份回来的吗?只希望您在杀了我之后,能放过剩下的,无辜的族人们。】
这句话直到现在他也能清晰地回忆起来。
明明是在面对死亡,却能那般平静与坦然,甚至还能冷静地用自已的性命来做交易,能拥有这种气度的人,不会在意,也不会需要他人的怜悯。
于是那时候,黑死牟知道了,昼和缘一本质上是同一种人,他们比起自已,会更在意他人。
如同缘一当初为了家庭的和谐运转主动离开家一样,昼也可以为了家族轻易地放弃自已。
而这一点让因为畏惧死亡,而自私的选择成为鬼的黑死牟感到格外无地自容。
他内心的欲望与丑恶被这二人映照的无比清晰。
虽然表面上是他放过了昼,但是黑死牟知道,当初是他自已忍受不了自已被映照出来的肮脏内心,才逃掉的。
但是后来,昼成为鬼的事情也让悄悄关注这些的黑死牟分外惊讶,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么痛恨恶鬼的缘一会留下昼,甚至两人还一起在世间行走了那么久。
但能确定的是,昼最后选择了接受死亡,而那之后缘一也自杀而亡。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黑死牟呆愣了很久,他止不住的去思考一个问题。
【为什么你们对于死亡都能那么坦然呢?】
哪怕时至今日,黑死牟也依旧会偶尔思索这个问题。
“难道……是……天意……吗?”
看寺庙的僧人又出来前往院落各处更换紫藤香,黑死牟没了继续停留的兴致,跃下屋檐向着山梨的方向走去。
在无惨的特殊应允下,他可以从低等的鬼那里得到有关于赫刀剑士的记忆反馈。
就在不久前,自已从下等鬼反馈的记忆里得到了那剑士在山梨的信息,但还没等自已前往,就又收到那位剑士离开山梨的消息。
虽然他已经不对找到那位剑士抱有期望,但对于身为鬼的他,时间是是最没有意义东西,再去山梨看看也无妨。
……
昼看着面前被月色笼罩的山林,再看看执拗地拦在自已面前的老人,语气分外无奈,“我真不是进山送死的。”
“哼!还说不是送死!”老人用力戳了戳拐杖,“你分明就是那种仗着自已学了两招剑术就想往山里猎熊的臭小子!”
“不,我其实——”
“你什么你!你现在这事儿我年轻时都干过!”老人一副我早就看透你的样子,“这山里有熊瞎子吃人的事早就有传闻了,这些年像你一样的人也不少,但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种天都黑了还往里面闯的!嫌自已活太久了?!”
“我只是想要去信州而已,”昼叹了口气,“我发誓我真不是来抓熊瞎子的。”
“那就更没有晚上赶路的道理!”老人说着又指向昼脖子上挂着的黑色布条,“而且你看过人蒙着眼睛赶路?!”
“……”
但我只有这样赶路才能保证自已不偏离路线啊。
昼心里叹了一声,仰头看向天空,他也不想用血鬼术的,但是……墨色的眼眸在老人愤怒的声音中转变成了灰色,昼对着还在絮絮叨叨的老人伸出手,“血鬼术·绘世卷·记忆改写。”
面前愤怒的小老头在短暂的怔愣后,就像是看不见昼一般,颇为不甘心地用拐杖顿了顿地,然后转过身,拄着拐杖,一只手背在身后向着旁边的屋子走去:“哎,人老了啊,现在的小年轻一个个跑的都太快了……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倔不听劝呢?”
目送老人回到屋子,昼重新确认好方向后给自已的眼睛缠上了黑布,“真是的……现在烂好人这么多的吗?还好附近没什么值得画的东西……”
然而走入山林没多久,昼就听到了迎面而来的脚步声,以及一种使用古早贵族腔调的低沉男音,“鬼杀……剑士?”
昼倒是没多想,只以为是鬼杀队的队员——毕竟鬼杀队的人员在夜里行动是非常正常的事情,遇见了也多会打个招呼,他抬起手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挥挥,“你好啊?你在这附近有任务吗?”
黑死牟看着自已找了三个月的人就这样大大咧咧出现在自已面前,还将自已当成了同伴,心中不由得再次升起天意弄人之感,“……算是。”
“需要帮忙吗?”
“不用……已经……解决……了。”
“诶——这样啊,那你接下来是要去哪里?”虽然有些奇怪为什么只能从对方身上闻到檀木香气,但因为身边有个一直闻不到气味的缘一,他对此到是没有太过在意,停下脚步面对着声音的方向,“是要去藤之家休息吗?”
“不……还没……决定。”黑死牟的手已经搭上了刀柄,却没有急着动手,“你要……去……何处?”
“去信州,回老家看看。”昼笑起来,“那是我从小生活的地方。”
【他出生在信州?难道是昼的转世吗?】
黑死牟低头看着面前的人,“你的……眼睛……”
“哦,这个啊,没事的。”昼微微耸肩,“因为有的时候会不自觉偏离路线,所以有想要去的地方的时候就会这样做减少干扰。
你如果没什么事情要不要和我去信州?这样咱们两个路上还能搭伴说说话。”
“……可。”黑死牟的目光没有离开过昼,但搭在长刀上的手却放了下来,“我……刚好……无事。”
“听你说话还真是够累的啊。”昼调笑了一句后又迈开步伐,“能会这种古早的贵族腔调,你的家室应该不错啊?为什么要来鬼杀队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黑死牟迈步跟上,目光依旧停留在昼的身上,“为了……超越。”
“这样啊,鬼的体质确实比人类强大,用鬼来磨炼自已确实是件好事。”昼点点头,然后又挑起了其他话题。
只是很快,昼就被面前这个偶遇的剑士折服了,这个剑士除了说话用了贵族腔调有点儿让人难以适应以外,知识面的涉及十分广泛,而且十分有见识。
不管昼说什么,对方在稍作思索后都能给出回应,而这一点让昼十分愉悦。
毕竟鬼杀队里的人除了杀鬼就是找鬼,再不就是制药和锻炼刀术,而在这方面,昼除了制药以外完全融入不了话题。
而有耐心听他说题外话的,也就悲鸣屿和缘一两人,但两人也就是安静地听,几乎没有什么回复,也就导致昼很久没和人聊得如此畅快。
谈兴渐起的昼甚至还和这位剑士提及了自已在不会呼吸法的情况下,单纯依靠力气大通过鬼杀队考核,却在之后总是弄坏日轮刀被锻刀人埋怨的事情。
“说真的,我真的有在努力学刀术了,但是无论怎么样还是没办法好好使用。”昼叹着气,“你说我是不是考虑换一种武器比较好?”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特性。”黑死牟维持着一种不紧不慢的步伐,“你……并不……适合……武道。”
“不适合武道啊……确实呢。”昼又叹了口气,“但那样也没办法啊,我现在在鬼杀队,离不开战斗的,要是没有合适的武器不是就要用拳脚了吗?那样打起来更难看了。”
“武道……无关……美感。”
“不不不,还是要在意形象的。”昼摇着头,“你想啊,柱们战斗时的身姿很不错吧?那些显露的型非常漂亮吧?”
黑死牟沉默许久后,勉强给出回应:“……嗯。”
“但我要是成为柱的话,没有型的展现就算了,结果遇见鬼还要冲上去和他们对拼拳脚?那也太逊了吧?想想都觉得逊爆了。”
黑死牟不由得低声笑了起来。
“虽然咱们很谈得来,但你要是再笑我我就和你翻脸了!”
黑死牟却只是转变了话题,“你是……怎么……看待……鬼的?”
“鬼吗……”昼这次沉默了很久,“我因为鬼失去了一切,我不会和鬼和解的。”
黑死牟一愣,而后也陷入沉默。
是啊,毕竟对于鬼杀剑士来说,鬼是绝对不可和解的存在。
【果然还是要动手啊。】
黑死牟在心里叹了一声,看着已经显现在远方的小镇,觉得自已是时候做决定了。
“鬼就不该存在。”昼没有继续前行,语气虽然平静,但从他下压的嘴角能看出来他的情绪并不是很好,可他很快再次扬起嘴角,“话说说了这么久还没自我介绍,我叫昼,你呢?”
黑死牟拔刀的动作一顿,“……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