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一早,丁浩的烧退了些,神志也有些清醒,丁玉落大喜过望,她一边拉着纤,一边扭头和丁浩说着话,刚刚向他介绍了这两天的情形,忽地一阵野兽般的怪叫声响了起来。
丁玉落大惊,急忙扭头一看,只见队伍已转过一片低矮的山坡,苍茫的雪野上出现了一片建筑群,远远看去,便知是一处寺院。
前边的冯大掌鞭喜得手舞足蹈,大喊大叫,状若疯癫。
原来这幢寺院叫普济寺,是广原城外最大的一处寺庙,方丈空空大师佛法高深,威望卓著,许多广原城中富绅名流都常来寺里进香。到了这里,就意味着他们距广原城很近了,路线没有走错。
得知已到广原城,整个车队的人欢喜的就像一群疯子,他们鼓足余力拖着粮车,狂呼乱叫着扑向普济寺。
……
表明身份,进了普济寺,丁玉落便急急的问寺中方丈:“空空大师,不知贵寺可有精通医术的师傅,我车队的丁管事受了风寒,高热不退,如今十分危急,若不尽快救治,恐有性命之忧。”
佛寺之中多有医僧,空空闻言忙道:“老衲师弟空见擅长医术,女施主可将疾患抬进客房,由他诊治。”说罢转身对知客僧道:“空闻,速去唤你空见师兄,到客房为他诊治。”
空闻应声去了,丁玉落感激地道:“多谢大师慈悲。我丁家车队路遇大雪,十分狼狈,今日能到普济禅寺,真是佛祖显灵。这有千两银票,是信女捐献的香油之资,还请大师笑纳。”
眼见丁玉落出手豪绰,空空大师的神色便也更加慈祥,微微露出笑容道:“女施主,请至禅房用茶叙话,空智师弟,你去安顿一下丁家车队。”
进了禅房,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刚刚送到案头,丁玉落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大师,信女此番从霸州运粮来广原,因路遇劫匪,又逢大雪,以致延误了几天,听说今冬北人寇我边境,为祸极烈,不知……广原城如今情形如何?”
丁玉落问到这里时,一颗心就高高地悬了起来,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普济寺距广原甚近,如果广原失守,普济寺不会是现在这般安详模样,丁玉落料想广原目前的局势不会太糟。可是纵然广原军没有丢了城池,若是吃了几个败仗,难保守将为了推卸责任,不会诿过于丁家,人家是官,他们是民,到那时想上书自辨怕都没有机会,心中怎能不怕。
不料空空大师听了微微一诧,竟然捻须微笑起来。
丁玉落讶然道:“大师?”
一旁普济寺首座空智呵呵一笑,双手合什道:“女施主这是何时听说的消息?不错,今冬枯寒,北人衣食粮米无助,确曾大举犯边,掳我财帛子民。天幸北人内乱,扰边之寇早在七天前便尽皆退却了。”
丁玉落听到这里一阵狂喜,随即全身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了,坐在那儿竟然半天作声不得,只觉身子疲惫的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
空智见她模样,还以为她是惊诧,便又解释道:“北帝耶律述律缅酒嗜杀,荒淫无道,是以冬狩之时被大臣萧思温、夷离毕、牙里斯等人遣庖人斯奴古暗藏利刃,入帐刺杀。如今为争帝王,彼国各族酋领纷纷集结兵马,谁还有心南下。”
“多谢……多谢大师相告。”丁玉落一言未毕,热泪已扑簌簌地流了下来,这一回,却是无限欢喜的眼泪。
功德殿前,一个小光头拖着支大扫把,鬼头鬼脑地看着匆匆行去的空见和尚,纳罕地向一个僧人问道:“玄照师傅,前边怎么这么热闹啊?”
那大和尚道:“丁家粮队路经此地而已,没你的事,好好打扫大殿去。壁宿,你若再这般偷懒,纵有空闻师叔怜悯,方丈也不会容你。”
“是是是……”俊俏得像个小尼姑似的壁宿点头哈腰地送走了玄照和尚,眼珠一转,喃喃自语道:“又是他们。嘿!要不是此番在普济寺里大爷另有目标,少不得要戏弄你们一番。”
壁宿说完,扛起扫把闪进了大殿……
再说丁玉落得知喜讯后,依然不肯在普济寺多待。
尽管北寇已退,但是他们的粮草已迟了五日,纵是太平时节,这也是违约之举,多拖一日便多一天责罚,粮食自然还是尽快送到的好。
为免大家懈怠,有关北寇已退的消息丁玉落对谁也没有透露,只去看望丁浩时,对他详详细细说了一遍,丁浩听了也是大喜。
因丁浩病情刚见好转,是以丁玉落便把他留在了普济寺静养。
车队临行前,丁玉落又找到空空大师,再捐五百两香油钱,请大师好生照顾丁浩。
空空大师欣然应允,丁大小姐一走,便让知客僧玄法带人把丁浩搬到后寺热泉附近去住。
空见和尚的药很管用,丁浩身上的热度渐渐降下来,次日,他的病情就大好,早上起来时身上已有了力气。
吃过了斋饭,丁浩泡了一顿温泉澡,泡完澡还把衣服用泉水洗了,暂穿了僧人借与他的缁衣,起身出了屋子。
有高大的寺墙挡着,风吹不进院子,再有一眼热泉,后寺中便觉暧融融的,白的是雪,红的是梅,金壁辉煌的房舍建筑……
丁浩难得置身如此仙境,便在院中游逛起来。那九曲莲池七绕八绕,水温渐降,与另一道河水汇合,两水汇合处有无数小鱼追逐嬉戏,令人不免赞叹造物之奇妙。
“当~~当~~当~~~”
悠扬而令人忘俗的钟声响起,丁浩正看着池水游鱼心旷神怡,听到钟声偶一抬头,却看见一个光头贴着寺墙边的松树鬼鬼祟祟地向前走去。
这光头偶一回头,丁浩看他眉眼隐约竟有熟悉的感觉。
在这世上,丁浩所识之人有限,丁家车队已去了广原,这个“熟人”能是谁?
丁浩心中不由一动,便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