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方才见丁玉落神情异样,丁浩就已有所戒备,这时情急之下,他不暇多想,立即抖开大鞭,振臂一挥。
“啪”地一声炸响,那鞭梢如灵蛇腾空般夭矫,一下子抽在丁玉落的手腕上。
丁玉落痛呼一声,五指下意识地一松,手中剑脱手跌落,“噗”地一下没入雪中,她垂下手臂,愕然看向丁浩,一行殷红的鲜血顺着她的手腕淋漓而下,溅撒在洁白如银的沃雪上。
丁浩丢开鞭子,趟着积雪猛扑过去,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喝道:“你做什么,为何自寻短见?”
丁玉落凄然道:“广原战事一旦不利,就算不是因为粮草问题,恐怕这罪责也要推到丁家身上。无论如何,丁家这一劫是逃不了啦,丁家闯下如此大祸,论罪则男丁当斩,女子必没入官妓。我现在死了,还能落个清清白白的身子……”
她说完了俯身便去雪中摸剑,丁浩一急,伸手便去扯她,丁玉落可是练过功夫的人,平时走路如风摆杨柳,看不出厉害,这时两人之间的差距便暴露无遗。
丁玉落只是使力一挣,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崇尚男人力量不必用肌肉来体现的丁浩便腾空而起,“唰”地一下贴着雪面滑出去三丈多远,摔得昏头转向。
丁玉落俯身自雪中拾起长剑,惨然道:“
“死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让我死,才是真的为我好。阿呆,玉落临死,唤你一声二哥,只求二哥在我死后,将小妹的尸首送回霸州,免得流落异乡,做个孤魂野鬼!”
丁浩嘶哑着嗓子急道:“谁说粮食就一定送不到,但有一线希望,我们就不应该放弃!”
丁玉落惨笑道:“希望?哪里还有希望,这么大的雪,粮食无论如何也是送不到的了。”
“未必!我有办法!”
丁浩眼见丁玉落要横剑自刎,情急智生,突然想到了一个法子。
他一跃而起,急道:“我想到了一个法子,或许可行。”
“你不是诳我?真有办法?”丁玉落既想信他,又怕他是诳自己放弃自杀,心下患得患失,瞧来楚楚可怜。
“来,我先给你包扎好伤口……”
丁玉落急道:“眼看命都没了,还包什么伤口。你有法子?真的有法子?那快告诉我!”
丁浩便把自己的想法对她说了一遍,丁玉落喃喃道:“听起来,倒是大有可能。”
她略一思索,便把银牙一咬,断然道:“成!死马当成活马医,就按这个法子办!”
……
“大小姐这是要干什么呀?”
李守银看着大家按丁玉落的吩咐卸下骡马,卸下粮食,最后把所有的车子都彻底破坏了,车轴、车轮被拆掉,整个车厢翻过来,车辕和一些楔板被竖着固定在空车的底下,不由一脸茫然。
丁家外管事柳十一垂头丧气地站在一边,两眼发直,喃喃地道:“丁家完了,丁家完了,大小姐疯了……”
丁玉落把皮帽子摘了下来,忙前忙后地指挥着,额头上汗水涔涔落下,丁浩也是如此,由于嗓子嘶哑,他喊出来的声音都有些走调了,听起来有些好笑,可是那语气,却透着一股峻意,让人不敢讪笑。
大家忙碌了半天,当所有的车子都拆装完毕,又重新翻整过来,把粮食堆上去,把捆缚粮食的绳子做成了一根根纤绳时,大多数人终于看出了一些门道。
爬犁,是北方民族发明的一种冬季运输工具,汉人的领土上几乎没有人见过这种工具。然而这些东西他们或许想不到,却不意味着见到了也不认得它的用法。
待到一切准备停当,天色已经黯淡起来,风更大了,雪花絮絮扬扬地飘洒起来,
丁玉落站在上风口,向聚拢过来的民壮家丁们大声说道:“距广原,咱们还有两天半的路程,就这么放弃,我不甘心!车,虽然驶不动了,但这些……这些雪爬犁载了粮食也不会陷进雪里,凭着它们,只要咱们齐心协力,就一定能把粮食及时送到广原去。”
“什么?”民壮们议论纷纷,七嘴八舌地道:“这玩意儿能行吗?”
“大小姐,这大车都拆零碎了,这个什么……爬犁,瞅着可不够结实啊,走一走还不散了架?”
丁玉落道:“仓促之间,我们也只能想到这样的法子。不错,爬犁是用绳子固定的,上边的粮食也没有绳子捆缚,运起来的确费点劲儿,可是只要大家伙儿一路照应,坏了就及时卸车重新捆绑,一共也就两天多的路程,费不了多大事儿。”
“大小姐,这么大的雪,齐膝深呐,空着手走路都能把人活活累死,还得一路扶着粮食,拉着纤绳?那是人干得活吗?”
“丁大小姐,这钱有命赚也得有命花才成,对丁家,我们是仁至义尽了,这活儿,我们实在是干不下去了。”
“干不了,干不了,走吧走吧,丁家这次算是完了,咱们回吧。”一些人已经开始鼓动大家散伙了。
“你们……你们……”丁玉落嘴唇发白,嘶声道:“你们不能走,丁家待你们不薄,只要能把粮食送到……”
“大过年的出来,我们不就图挣个辛苦钱吗,可是不攀亲不带故的,我们总不能为了你老丁家把命都搭上吧,走了走了……”
骚动声越来越大,丁玉落的声音也越喊越小,眼见许多人弃了粮车掉头走去,丁玉落双膝一软,几乎一跤跪倒在雪地上。
丁浩眼疾手快,一个箭步蹿过去扶住了她,然后深吸一口气,用最大的嗓门吼道:“都他妈的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