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苦着一张脸回头恭敬跪拜,“晚辈不知慎王爷在此,失礼失礼。”
以前慎王府在封地组织商会,他曾经随爹去过。那时他才十四五岁,慎王爷高高在上,不可能搭理他。他当时还觉得这王爷好英俊好威风,旁边的侍妾好貌美好诱人。现在威风的王爷主动跟他说话,他却一点也不高兴。
果然,慎王爷一双眼睛看都没再看他,只在怀恩身上打转了。
小宝心里暗骂这个老色鬼。
慎王爷微微一笑,“金少爷请起。盛闻金少爷带回了一位绝色佳人,都已经传到本王耳里了。本王极为好奇,也想一睹传闻中的倾国姿容啊。”
小宝陪笑道:“王爷见笑了。晚辈当日出城,恰巧一位姑娘遭遇山匪,晚辈奋不顾身将其救下。怀恩姑娘惊魂未定,便留在苏州休养几天,过几日晚辈便要送怀恩姑娘回家了。”
慎王爷眯起眼睛盯着怀恩,“哦,不知怀恩姑娘家在哪里?本王也要在苏州耽搁几日,若是顺路,本王可代劳。”言语间眉飞色舞,尽是调情之意,恨得小宝直磨牙。
“晚辈岂敢劳烦王爷……”
慎王爷眼角一抬,扫了小宝一眼,只轻描淡写的一眼,吓得小宝立刻噤了声。
怀恩暗骂了一声没用的东西,冷眼瞪着不知道想耍什么花样的宗政里瀚,淡淡开口:“多谢王爷好意,我乏了,想回去休息。”
“乏了?那正好,本王宅邸比姑娘下榻的客栈近得多了,姑娘不如就近……”
小宝心头大骂慎王爷不知廉耻横刀夺爱,连人家住哪里都查了,必定是有备而来。他实在听不下去了,头脑一热也顾不得自已要得罪的是个货真价实的王爷了,大声道:“王爷,这恐怕不妥,怀恩姑娘与在下两情相悦,早已私定终身,只等在下上门提亲。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到王爷府上休憩,即坏了姑娘清誉,也有损王爷威名。”
周围顿时安静了,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招财进宝脸都绿了,不知所措地对视。慎王爷面无表情有山雨欲来之势,小宝则是瞬间清醒,冲上脑门儿的热血退得干干净净,他只觉如坠冰窟。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得罪了王爷可怎么办。传说这王爷武功高强,捏死他就跟捏死个苍蝇似的,并且捏死他后他们家都没法给他报仇。
小宝呀小宝,你上哪借的这么大的胆子呀。
正在他怕得浑身发抖的时候,慎王爷发话了:“既然如此,本王也不好勉强,祝金少爷和怀恩姑娘永结良缘。”说完拂袖而去。
小宝吓出一身冷汗。
怀恩转身上了马车,一摸坐垫,左影果然已经把他的佩剑放在车上了。
紧紧握住剑柄,怀恩的眼里变幻着幽暗的光。
宗政里瀚邀他进府未果,便明白没有谈判的余地,必定会半路发难,不知左影这么短的时间内能调派多少人手。
今次自已负伤未愈,已经很是危险,还要保住金小宝不出意外……
怀恩掀开帘子,命令道:“停车。”
车夫乖乖停下车。
小宝牵着马掉过头,“怀恩姑娘,怎么了?”
怀恩懒得解释,他一跃而起,单手拎起小宝的衣领把人扔到地上,跨上马背,绝尘而去。
“怀恩姑娘!”
小宝又气又急,在原地直跳脚,“招财进宝!”
“少爷。”
“快去追!”
招财为难地看了看怀恩消失的方向,“少爷,这人影都没了,上哪儿追去啊。”
“你有时间废话,还不快去追人。”
“少爷,你那匹红云是万金难求的千里良驹,小的说一句话,够它跑几里路了。除非是用飞的,否则什么马能追上啊。”
小宝气得踹了他一脚,却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那匹红云花了他二十万两银子,脚程极快。可惜自已马术不佳,从不敢试试风驰电掣的感觉,可把马儿给憋坏了,马房的仆人一溜马,这疯马就撒丫子往死里跑,跑得没命地快。
这么匹不要命的野马碰上那么个不要命的人,鬼才追得上。
小宝悔不当初为什么要骑它出来,还不是自已好面子爱显摆,真是活该!老婆都跑没影儿,还不知道花前月下私会谁去了呢!
小宝仰天咆哮了一声,气闷不已。突然,他脑子灵光一现,“进宝,府里有个会追踪的,叫什么……”
“无影怪莫路。”
“对对,就是他。整天在府里白吃白喝,总该出点力了吧。把他叫来,今晚一定把少夫人给我找回来!”
“是,少爷!”
“呵呵,怀恩,从哪儿弄来这么一匹野马,让我好追啊。”宗政里瀚跨坐在马上笑盈盈地看着一袭白衣淡定自若的怀恩,眼里却全无笑意,“啊,我知道了。”宗政里瀚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是你那个两情相悦私定终身的金少爷送你的吧?以金家的财大气粗,绝世良驹也算不了什么,啧啧,羡慕,羡慕啊。”
怀恩一把扯掉了面上的薄纱,天人之姿暴露于月华之下,一双眼里满是冷冽。
宗政里瀚眯着眼打量他的容貌,“跟你娘确实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怀恩冷道:“叔父见笑了。大半夜的这么玩儿命追着侄儿跑,也不知所为何故。”
“把你从我慎王府拿走的东西交出来,我自然不会再追着你跑。”
“侄儿不知叔父在说什么。”怀恩从容地看着他。
宗政里瀚把玩着手里的佛珠,冰冷道:“怀恩,把名册交出来,本王念在你娘的情面上,饶你不死。”
怀恩淡道:“名册是我拿走的,我爹要用它何用,你也一清二楚。这天下本就不是你们的,我爹不过是要拿回属于他的东西罢了。”
“你爹为了一已私欲就能置江山社稷于不顾,这样的人,如何能称帝!”
“他能不能称帝我不想管,我只做我该做的。”
“糊涂!怀恩,你当真以为你爹想要的是江山,是皇位吗?他只是想要报复皇上罢了。”
“我说了,这些与我无关,我只做我该做的。”
“你明明不是迂腐的人,为什么对你爹的话唯命是从。”
怀恩眼底闪过一丝阴翳,“你要抢就来,别浪费时间。”
宗政里瀚重重叹了口气,一直紧绷的身子微微向后靠去,深深看了怀恩一眼,随即脸色一沉,坚定的吐出冰冷的话语,“杀!”
整整半个晚上,金大少已经把那无影怪莫路骂了个狗血喷头。
“小爷警告你,你再找不到,就卷铺盖滚出我家,成天混吃混喝关键时刻一点用都没有!”
老头一边汗一边赔脸,心里叫苦不迭,祖宗哟,他那点追踪技术还是三十多年前在衙门里当捕快的时候学的。后来监守自盗被通缉,不得已自封名号,跑到江南大富金家混吃等死。
可怜他一把老骨头,半夜从床上被揪起来趴在地上闻马粪。
“啊!”老头儿突然精神起来,“此处马蹄印明显增多,有一队人马从另一个方向过来,之后,应该是被追踪了,咱往前走走。”
几人见有了希望,忙策马急追。
“少爷少爷!不得了了,前面死了好多人。”老头儿怪叫一声,颇为恐惧。
小宝心脏一揪,赶紧奔了过去,眼前的景象令他大惊失色。
又是这样清冷肃杀的月色,又是横陈黑衣人尸体的粗土地,独独不见那个让他一见倾心的人。
小宝跳下马,冲向那些尸体堆。
换做平时,他早尖叫着跑开或躲到招财进宝身后了。现在他已顾不得被血染透的黄土,还有空气中弥漫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他只想确认这里面没有他心心念念的那一抹白。
疯狂的穿梭于尸堆中,招财进宝怎么拉扯他都没用,直到他确定这里没有怀恩后,绷得紧紧的神经才慢慢松懈下来。这种恐惧和焦躁的心情他从来没有过,他必须马上找到怀恩。
“少爷,红云的蹄印往那边走了。”趴在地上琢磨了半天的老头儿终于借着昏暗的月光从众多繁乱的蹄印中找到了红云掌钉的形状。
小宝把手上的污血往丝袍上一抹,翻身上马,握紧了自已的佩剑,喝道:“带路!”
拐进山里后,杂草丛生,此时正是天将破晓,湿气极重,几个时辰下来,蹄印就很难辨认,任老头儿在地上趴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找不到了。
小宝急得破口大骂,却又无可奈何。
他吩咐老头儿马上回府调人来搜山,自已则和招财进宝分开三路去找人。
招财进宝齐声反对,“少爷,绝对不行,太危险了。”
“谁危险?现在是我老婆危险!”
“少爷,这深山老林的,别说有没有什么歹人,万一出来个猛虎饿狼的,少爷如何应付?少爷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如何向老爷交代啊。”
“别把我看的那么没用,好歹我也是习武多年。身上还有些毒药仙丹之类的,应付个禽兽山匪不在话下。”
“少爷。”招财苦着脸,“至少让我们其中一个跟着你,很多险境不是你一人能应对的。”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就他那半吊子的武功,吓唬人都不够档次。
“我们兵分三路,才有可能最快找到我老婆,别说了,快去。”
两人却死活不肯离他左右,眼看天都要亮了,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小宝一咬牙,“进宝跟着我,你这个话唠自已找去。”
招财推了推木讷的进宝,“少爷交给你了。”
两个没什么经验的人,没头苍蝇一样在偌大的山林里横冲直撞,几个时辰下来喊得嗓子都哑了,依然只能听到他们自已的回音。
山上的路越来越难走,马早就上不了了,只能徒步。
小宝从小到大何时受过这样的罪,整整一夜都没进食,又累又饿又着急,他看着周围的景物,一阵晕眩,一头栽倒在树下。
进宝吓坏了,“少爷,你怎么了?”
小宝哑着嗓子说:“我好饿……”肚子也适时地传来一声抗议。
进宝叹了口气,“少爷,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填填肚子。”
小宝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头枕着树干,完全像个死人,“路上小心……”
进宝到底是真正的习武之人,除了嗓子沙哑,不见半点困乏,健步往远处走去。
“一定要有肉啊!”大宝聚集全身的力气对着进宝消失的方向大喊,说完便挡不住乏意,渐渐混沌下去。
将睡未睡之际,小宝听到枝叶被踩得嘎吱作响的声音,他眼皮都没抬一下,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话音刚落,他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小宝惊骇地睁大眼,只见眼前一个模糊的身影满身是血,长发披散,手里拎着把断剑,一摇一晃地走过来,在小宝的视线里,还是横着的,极为可怖。
小宝尖叫一声,一个挺身就从地上跳了起来,然后蹦开老远,“别别别过来啊……”
那浑身是血的人往前走一步小宝就跟着退三步,哆嗦间终于想起来自已还有剑,连忙抽了出来,紧张地看着那人。
那人突然一个趔趄,重重跪在了地上,用那把断剑及时撑住了自已下滑的身体。
小宝见他不行了,转身就要跑。
“你……等……”
原来真的还活着。
小宝想这人伤得这么重,量他也不能害自已。而且他极有可能跟怀恩的事有关。
“你是金小宝……”
小宝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快去救我家主子。”
“你家主子?是……怀恩吗?”
“是,快去。”那人颤巍巍的抬起手指了个方向。
小宝小心翼翼地上前,“你是不是快死了?”
“别废话,去……”
小宝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扔到那人身前,“这是西域上好的金疮药,我家仆一会儿就回来了,叫他多派些人手来帮我,你坚持住!”说完往那人所指方向狂奔而去。
小宝本来已是累极,一听到怀恩的下落立马强打起了精神。走了一刻钟有余,发现地面踩踏的痕迹越来越明显。再往前,周遭树木被破坏得很严重,他知道自已找对了。
虽然很想马上飞奔过去,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刚才勉强的一阵爆发使体力透支,他只得忍着双腿的酸痛继续往前。
打斗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小宝的心狂跳起来。
不知道他有没有事,会不会伤得很重……
小宝循着声音慢慢欺近。
虽然做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可看到怀恩的惨况时,小宝的心还是止不住地抽痛。
怀恩一身衣服已经分不出原来的颜色,浑身的伤揉在灰尘和污血里。一头青丝凌乱,一张脸也脏污不堪,发丝粘着血与汗黏在脸上,要不是那晶亮的美眸,挺直的鼻梁,倔强的紧抿着的唇,小宝真认不出来这是他的怀恩。
地上倒了一片尸体,人的尸体,马的尸体。
四个打扮怪异相貌猥琐的人把他团团围在中间,还站着的五个人都撑着身体直晃,看来谁都没好过。
这给小宝心疼的呀,怀恩现在的样子,比第一次见的时候要惨多了。几天前的伤还没好,现在又跟人拼命,整个人就跟个血人似的。
他对怀恩的仇家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了他们。
他一直没问怀恩到底为什么被人追杀,他知道问了怀恩也绝不会告诉他。怀恩的敌人就是他的敌人,他早做好为怀恩摆平各种麻烦的准备。
结果一个不留神,怀恩就陷到这种困境,怀恩压根没打算求助他这件事,让他身为男人的自尊颇受打击。
小宝咬着牙,躲在草丛中紧张地看着他们。
五人伤势过重,都没发现草丛中躲着人,他们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敌人的死角,想要找到能一击毙命的罩门。
小宝的圆眼睛转啊转,手悄悄探进衣襟里。
他心里焦急地想着金钱帮的援兵什么时候到,按理说也该到了。
他金小宝自已有几把刷子还是知晓的,要他对付那四个人,哪怕是重伤的情况下,他都腿打颤。
可……就怕怀恩等不到有人来救……
弹指间,飞沙走石,破损严重的树林中又掀起惊风骇浪。四人齐齐扑向怀恩,地上的残枝烂叶粗土细石全都被卷到了空中,一时有遮蔽天日的幻象。
小宝有些看不真切,只能隐约见着几条人影纠结在一起,兵器相接的声音听得小宝的心咯噔咯噔的。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又想帮怀恩,又力不从心,而且他确实害怕。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架势,连趴在战场旁边都感到生命受到威胁。可是他又不能走,他喜欢的人在搏命,他一个大男人不能挺身而出,已经够丢份了,还要临阵脱逃,实在太不像话了,他也做不出撇下怀恩一个人的事来。
实在不行,只能试试了,希望那糟老头没骗我……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响起,听得人背脊发寒,还好那声音不是怀恩的。
“三弟!”
几声怪叫响起,三条人影扑向那个倒在地上的人,不时发出野兽般的叫声,声音里充诉着愤怒和怨恨。
怀恩阴冷地看着他们,他拿剑的手在颤抖,血从指缝滑过,染红了地下的泥土。
“小畜生!你刺瞎我五妹,还杀了三弟!!我跟你拼了!”一头头发蓬乱的人悲愤地喊着,举起百斤重的大锤子就抡了上去。
“老二,别冲动!”
叫晚了一步,怀恩闪电般跳了起来,手里挽着银灿灿的剑花。小宝还什么都没看清,只听又一声惨叫,一条粗壮的手臂连着锤子飞了起来,飞到半空中又狠狠的落地,地上顿时喷溅出红殷殷的血。小宝离那不远,看得胃里阵阵翻滚。
“小畜生!落到老娘手上,老娘让你生不如死!”一个刺耳的女声一边吼一边拖着断臂的人往回拽,掏出怀里的药撒在伤口,那人痛得在地上打滚,满口的泥沙血污,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地骂,然后渐渐痛昏了过去,整个场面就跟地狱一般。
小宝看了一眼怀恩,便吓得全身都僵住了。
他还是直挺挺地站着,双眼通红。眼神里面的狠绝和残酷让小宝每一次回想都会阵阵畏惧,那实在不是一个怀恩这样的人该有的眼神。小宝当时那么想的时候,也惊醒了一般地回问了自已一句,那怀恩该是什么样的人?他其实对怀恩一无所知。
眼下生死瞬间,他也没闲暇考虑那么多,他一边焦急地期待援兵出现,一边掂量着怀恩到底还能撑多久。
如今的架势,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还能行动的三个人都杀红了眼,转眼间又缠斗在了一起。
小宝眼力极好,他看着怀恩抽满血丝的瞳眸里,眼神都涣散了。简直就是本能驱使着在挥剑,不要命的打法。
那个女人手里的暗器跟雨点似朝怀恩扔去,旁边拿着大刀的人配合着进攻。怀恩右腿被划了一刀,痛得闷哼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完了!
小宝心下一凉,知道怀恩到极限了。
那两人边咳血边大笑,“小畜生,受死吧!”
“住手!”
这种时候,谁都没想到会杀出个程咬金来。
那两人自知重伤在身,唯恐有变,都急急向后跳去。
定睛一看,一个白白胖胖的少年从草丛中窜出来。连滚带爬的架势,中途还跌了两下,举着一把耀眼的长剑,一路冲到怀恩身边。
“怀恩,你没事吧,都怪我来晚了。不要怕,一切交给我。”小宝一脸疼惜深情,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瞎话,其实吓得腿肚子都在打颤。
怀恩勉强睁开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他,涣散的眼神慢慢变得清晰。
小宝转过身将他护在身后,长剑一指,想摆出点气势,无奈发抖的右臂出卖了他的胆怯。
妈的,这剑也太重了,值!这钱花的真他妈值,当废铁卖都压秤。
俩人满脸怒容,但一看那把好剑,不知道对方斤两,也不敢枉然动作,“小子,你是什么人。”
“小爷是江南金钱帮少帮主,这人是我未来的少夫人,你们识相的就别跟金钱帮作对。”
两人听得愣了愣,然后都发出怪异难听的笑声,“少夫人?嘎嘎,小子你有病啊,你知不知道他……”男人一挥手制止那女人继续说,眼放精光的看着金小宝,“金钱帮?很有钱的那个金钱帮?”
“没错。”小宝从怀里掏出一沓纸,颤巍巍地递出去,“这是十万两银票,只要你们马上走,这些都是你们的。”
两人又是怔愣,他不拿银票还好,一拿出来,两人便都知道他害怕了。金钱帮在江湖上确实是响当当的帮派,不过是以富可敌国闻名,是个跑江湖的都知道金钱帮在武学上没有一个真才实料的。
两人眯着眼睛贪婪地盯着那一沓银票,男人对小宝伸出手,“小子,把银票递过来。”
小宝吞了吞口水,不敢过去,“你们……拿了钱会走人吗?”
女人扭着臀直接过来,“把银票拿来。”一眨眼银票就到了他们手上。
“大哥,是真的,十万两!”俩人两眼放光,激动地看着那些银票。
“咱们发了,哈哈,发了。”他把银票揣进怀里,阴嗖嗖地笑着,“小子,你就跟你的少夫人做一对亡命鸳鸯吧,哈哈哈哈!”
说完两人又要扑上来,小宝欲哭无泪,绝望地举起剑打算跟他们拼命了。
突然两人动作都顿住了,冲劲太猛使得他们接连摔倒在地。
“呃……怎么回事……”男人倒在地上,浑身渐渐乏力,硬撑几次都起不来。
“小子,你给我们下什么毒了……你……”
小宝见起效了,一扫之前的灰头土脸,双手叉腰,豪气万丈地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叫你们贪财,叫你们欺负我老婆,你们才是畜生,活该!”
那女人在地上翻滚着想要爬起来,情况看上去比老大好一些,但手脚的力量一样在迅速流失,心里充满了讶异,“不可能……老娘浸在药罐子里二十年,哪有这么轻易着了别人的道,不可能,你到底给我们下了什么。”
“玄肖软骨粉。”
“什么?!不可能,玄肖真人失踪二十余年,听说早就死了,你从哪里得到……”
“真人个屁,失踪个屁,那个老泼皮活得硬朗着呢。在我家的赌场里输光了裤子,便拿这个抵了债,奶奶的一小瓶要千两银子。小爷还怕他是吹牛,没想到关键时刻真能救命啊,哈哈哈哈哈——”在美人儿面前大大地出了回风头,小宝岂能不得意。
小宝转身对怀恩柔情地一笑,“姑娘,你放心,我现在就去给你报仇。”
那女人不甘心地尖刻地笑着,“哈哈哈哈,姑娘,你叫他姑娘,哈哈哈哈。”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嘿嘿,小子,他可不是什么姑娘,你想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小宝紧紧握着剑,一步一步走向他们。
“你想说什么,说!”
虽然打算给怀恩报仇,可他从来没杀过人。叫他拿剑往大活人身上刺,他想着都头皮发麻。
小宝正犹豫着,只听怀恩低吼一声,“小心!”
小宝眼前一晃,就被卷进一个纤瘦的怀抱里。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他熟悉的让他春梦连连的体香扑进鼻子,小宝一瞬间有些失神。
耳边传来一声闷哼,小宝吓得忙挣扎起来。
一排八只银针,透着惨白的光,阴森森的扎进怀恩单薄的背。
小宝眼睛都红了。他没想到怀恩会救他,而且还为他受伤,立场完全倒了,他宁愿背上插着这些东西的是自已。
那女人阴恻恻地笑着,满脸狠绝,“扔了这么多毒器,居然只有这些中了,哈哈,小子,今晚你就可以和你的夫人提前洞房了……哈哈……”
“你说什么!”小宝凄厉地冲着她吼,“解药,把解药拿出来!解药!”
“哈哈,那是烈性药,解药就是不停地……等着看他失血而死吧,哈哈哈哈——”
小宝傻了眼,以前跟那群酒肉朋友厮混的时候,这种药不是没吃过,也知道那玩意儿上了劲儿真能要人命,“不可能!一定有解药!拿出……”
话还没说完,但见眼前一片血幕。怀恩长剑一挥,两个人的脑袋被切了下来。暗红的血喷了两人一身一脸,两粒脑袋都睁大着眼睛死不瞑目,滚到了小宝脚边,吓得他哇哇尖叫着坐倒在地。
怀恩瞪了他一眼,“针,拔出来。”
小宝强稳住心神,将他扶住,手指哆嗦着一根一根拔出他背上的银针。每一下都能感觉到怀里人的颤抖,他的心也跟着一揪一揪的难受。
“扶我到河边……”
小宝忙将人半拖抱着弄到了河边,动作小心翼翼,生怕碰着他的伤口,不足一里的路,两人走得异常漫长。
小宝慢慢发现他不对劲。
本是失血到惨白的脸色,开始不正常的潮红,呼吸也开始急促。
小宝心叫不好,药效上来了。
对这种东西,小宝比怀恩有经验得多,怀恩只知道难受的揪抓着领口,完全不能理解这种燥热到底该怎样纾解。
他尽管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那是那种药,可是书里面写的真反应到自已身上,却对这种感觉完全的陌生。
小宝将怀恩放到河边,怀恩一下子扑进河里,把头整个扎在水里。
大清早的深山里,河水很凉,小宝忙把人拽起来,“你现在失血太多,万一再着凉,可就没救了。”
怀恩一身湿的被他捞了起来,整张脸花里胡哨的狼狈不堪,可看在小宝眼里却是我见犹怜,令人心疼。脸上厚厚的粉被水冲得干干净净,露出一张稚气的面孔。
小宝有些诧异,美人儿素颜的样子跟以往大不相同,不但年龄小了好几岁,而且眉宇间一股倔强的煞气,却比之以往还要迷人。
“放开我,滚……”怀恩挥开他的手,坐在一块岩石上,双手将手臂上的两块破布扯了下来,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从里面挖了膏药涂抹在伤上。
“我帮你吧。”小宝心疼地说。
“滚开。”怀恩眼都没抬,冷冷道。
涂完手上,怀恩已经气喘吁吁,又坚持着扯下右腿的布。手上的伤深浅不一,但都不碍大事。右腿从膝骨到小腿肚,一条一尺多长的伤口横亘在修长结实的小腿上,甚是吓人,小宝看得心惊肉跳的。
最严重的一道刀伤在腰侧,怀恩毫不避讳地掀起衣襟擦药,疼得直抽气,看在小宝眼里也很是心疼。
怀恩抬起眼,冷冷看着小宝,“我叫你滚,听到没有。”他知道自已体力透支,失血过多,已经压制不住药性。若是发作起来,必定让他颜面尽失。就是死在这里,他也绝对不会让人看到他那个样子。
“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滚呢。”小宝见他气喘如牛,红潮已经延展到脖子,双眸湿气氤氲。
小宝明知道不是时候,也暗骂自已禽兽,还是忍不住色心大动。
怀恩跟他相处多日,怎会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却狼狈得连发怒的力气都没有,抬起左脚将他踹了个趔趄,吼道:“滚!”
小宝迅速跳起来,一把扶住怀恩,一脸诚恳地说,“让我来帮你吧,在下愿效犬马之劳,以解姑娘身上的毒,并且……我发誓我一定会负责的。”
眯起眼,怀恩危险地看着他,“你说什么?”他一把扣住小宝的手腕,一个反手便扭到背后。小宝痛得哇哇叫,却怎么都挣不脱,紧接着就被一把推了出去,小宝摔了个鼻青脸肿,在地上唉唉地叫,痛得半天爬不起来,心里委屈极了。
叫了半天,缓过劲儿来,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小宝爬起来又返回到怀恩身边,“可你如今重伤在身……”
“再不滚我杀了你!”怀恩一挥剑,剑锋不偏不倚地贴在小宝的颈边。
小宝吓得腿又开始抖,他已经开始打起退堂鼓,可心里偏有不甘的声音在唱反调。
机会一生可能就这么一次,怀恩平时见他都一副厌恶的样子,要等他发现自已的好,得等到什么时候啊,还不如将生米煮成熟饭……
他这样也不算乘人之危吧,再说怀恩还救了他,对他肯定是有感情的。而自已也应该负起责任,否则怀恩气血逆流失血而亡,他会更为愧疚。自已这么做也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给自已找了完美的借口,小宝更加大胆了,“我知道你是不会杀我的,否则,你也不会救我了,对不对。”
怀恩眯起眼,救他是为了任务。可自已快死在这儿了,那还管他什么计划不计划。他要执意留在这儿看自已出丑,就是找死!
怀恩气血攻心,四肢无力,长剑咣啷一声掉在地上,人也跟着摇摇欲坠。
小宝忙上去将他搂住,“怀恩姑娘,你怎么样了。”
“呼……好热……”怀恩难受地动着,眼神一下清醒一下迷离,小宝光是看,已经快不行了。
妈的,这时候要还忍得住,就不是男人了。
“让在下……让在下帮你吧。我金小宝在此发誓,一定会八抬大轿把你娶进门儿,一生一世对你好,如违此誓,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小宝慷慨的豪言壮语听在怀恩耳朵里真是恨不得咬死他,神志清明了一些,他又一把推开小宝。
“你他妈的……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呃?什么?”
怀恩手放在领口,用力一撕,哗啦一声,身上仅剩的完整布料也变成了碎布,白皙的胸膛赤裸裸地呈现在晴天下。
小宝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空白得比怀恩的前胸还要空白。
“蠢人,看清楚,我是男人!”
小宝脑子里走马灯似的浮现一幅一幅他和怀恩相处的画面,从最初月色下的惊鸿一瞥,到马车厢里差点得逞的香吻,再到后面自已的无限殷勤和他的冷若冰霜。
男的……男的……难怪之前觉得他胸也实在平了点儿……
难道小爷这么些日子装孙子低声下气小心翼翼地讨好,都他妈是对着一个跟自已一样的爷们?这……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呀!
小宝委屈愤恨的快要吐血三升,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差点哭出来。
哪有男人长这么美,这不是害死人吗。
他是被这张脸迷得丢了魂儿,想他金大少阅女无数,怎么可能连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冒充美女都发现不了。武功高强、冷若冰霜、杀人不眨眼,哪家的女儿能是这样的。亏他还傻呵呵地往上贴,拼着老命来救他,瞎了眼了简直。
这么说他的那些真心啊、深情啊、誓言啊、奋不顾身啊,都算是喂狗了?
小宝怒了!
怀恩见他吓傻了,露出不屑地表情,继续趴回岸边,往脸上泼凉水试图降温。体内的气血乱窜,他燥热难耐。
“你怎么能骗我!”小宝气得直跳脚,大声地指责。
他真的伤心了。本以为找到了今生挚爱,结果人家根本在看他笑话。这样的愤怒和失望,小宝第一次尝到,憋屈死了。
怀恩连头都没抬,晃荡着身子,手肘支撑着上半身浸在水里,胸口起伏很大,身子慢慢歪斜,最后倒在了岸边,难受地扭动着身子。
小宝有些担心地往前探了探,又骂自已干嘛犯贱,他能杀那么多人,肯定死不了。
可是不免还是有些担心,毕竟是自已喜欢……喜欢过的。
离近了一看,小宝感到自已的心扑通扑通地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
小宝虽然一直喜欢女人,但也不是没找过男的。
头几年男风兴起的时候,有钱有势的也爱在家里养个男宠尝尝鲜。他那时候觉得两老爷们儿发生那档子事儿,有点恶心,那些猪朋狗友便嘲笑他没胆子,他禁不住激,便跟着去了趟小倌馆,点了个熟练的。那一晚说不上多好,最多是个新鲜。主要是他看不惯那些小倌做小伏低女儿家的样子,觉得男人该有男人的样子,涂脂抹粉扭捏作态的还算男的吗。
后来又被朋友拉着去了一两次,见他实在不感兴趣,便也没再勉强他。
小宝一直觉得他对龙阳之事不可能起意,没想到却在几年之后真的对着个男人心猿意马起来,小宝把这完全归结于一开始不知道他是男的。
怀恩本来是极其高傲的性子,最厌恶别人碰他。这荒山野岭的别说没有女的这种东西,就是有,恐怕也是粗野村妇,憋死他都不想碰。可是现在的情形让他连挑都没得挑,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解脱,他想要原始的那种感觉,想要尽情的…………
可他再不清醒,还知道身边的不是女人。
他从小到大生活在山上,生活的内容不是习武就是读书,统教内等级森严,连他与他爹之间也不过是命令与服从,唯一的交流便是不断给他灌输仇恨,人情世故之类的东西从来没人教过他。虽然没人限制他清心寡欲,但他生性凉薄,又一心向武,对风月之事从来没起过心思,仅有的知识也是书上学来的。
这是第一次出江湖单独执行任务,那样的事,他仅书中捕风捉影地看过。
但也是小宝该着,就忘了眼前扭捏地往他身上靠的人到底有多危险。
怀恩正忘情,突然感觉到有只手……
怀恩残存的理智让他一把抓住那只手,恶狠狠的问:“你干什么!”
小宝胆战心惊,手腕被他握得快要折断了一般。他之前常常纳闷儿,那么细瘦的胳膊,究竟是哪里来的野兽一般的力气,现在才知道因为这是个不折不扣的雄性动物。虽然疼得发晕,他却不敢造次,现在怀恩想一把掐死他,他躲都没处躲,他试图安抚怀恩,“这个,我一定会帮你,一会儿就好了……”
怀恩的眼睛忽明忽暗。
小宝以为没解释清楚,忙又道:“会有一点痛,不过我不会伤到你的。”
小宝的声音仿佛天外来音,在怀恩脑海里回荡,那个声音在反复说着,“这里……也可以……这里……用这里……”
小宝见他的双目渐渐赤红,神色突然变得疯狂。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狂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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