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过了一个有惊无险的寒冬,小宝因为捂得严实,又勤习内力,身体并没有出现寒毒遗留的症状,这让所有关心他的人都松了口气。天将乍暖的时候,小宝按耐不住想出去动一动。可按老一辈的说法,“春冻骨头秋冻肉”,虽然看着是暖和了,但小宝这种关节里有寒气的人还是不宜外出,所以不管他怎么闹,怀恩都没放他出去。
好不容易到了五月份,天儿是实实在在地热了起来,小宝开始上蹿下跳地要出去玩儿。
怀恩性格寡淡,平日里练练功吃吃饭睡睡小宝,一天又一天,能这么一直呆下去,也不觉得闷。小宝就不一样了,他自小就喜欢四处游玩,见过的山山水水、莺莺燕燕,真是不胜枚举,如今身体好了,自然就闲不住了。
“可是去哪里呢……”小宝盘腿坐在椅子上,问正在看书的怀恩。
怀恩眼睛都没从书上移开,轻轻翻过一页,“你定。”
“我去过很多地方了,一时想不出来去哪儿,不如你说说。”
“我没有想去的地方,随意吧。”
小宝抢过他的书,“你是不是一点都不想出去啊?”
怀恩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想就行。”
小宝转了转眼珠子,“要不这样,咱们一路往南,走到哪儿算哪儿。”
“好。”说着就要去拿小宝手里的书。
小宝手往后一伸,露出一个坏笑,“来,给小爷亲一个就还给你。”
怀恩笑了笑,倾过身,软软地啄了下他的嘴唇。
小宝露出满意地笑容,把书还给了怀恩,并歪斜在他身上,闭着眼睛扇扇子。俩人一个看书,一个发呆,谁都没有说话,温馨默契的气氛静静地流淌在空气中。
家仆帮他们整理好简易的行装,俩人骑上马就上路了。
为了不引起注意,怀恩特意带了个斗笠,把自已的脸遮住了。这两年怀恩骨架抽高不少,已经比小宝高出半个头,可曾经那张雌雄莫辩的脸,如今褪去了青涩稚嫩,不但没有显露出男性的阳刚,反而越长越精致漂亮,只是那清冷肃杀的气质,依然让人望而却步。可怀恩再怎么厉害,也拦不住别人看,每次一出街,怀恩的容貌都会引来不少各怀心思的视线,久而久之,他不胜其烦,出门干脆就带斗笠了。
俩人打算往南游玩,最后到江南小住一月,待天冷了再返回大理过冬。他们一路走走歇歇,吃喝玩乐,逍遥快活。
一个月后,他们来到了邕州。邕州城内车水马龙、人流攒动,好不热闹。
小宝兴奋地左顾右盼,“城里这么热闹,是不是有什么节日啊。”
怀恩道:“不清楚,我们先到客栈落脚,随后再出来看看。”
“好。”
俩人直奔了城内最好的客栈,小宝豪气地对老板说:“老板,一间上房。”
“好嘞,上房一间,八两纹银。”
小宝伸手去摸银子,摸了两下,他脸色一变,“完了,难道遭贼了。”
怀恩道:“不可能,我在你旁边,如果有贼我一定会发现。”
小宝急得直抓脑袋,他突然瞪大眼睛,“糟了,我把钱袋落在白川的客栈了。”
怀恩摇了摇头,“你真是迷迷糊糊的。”他掏出自已的钱袋付了房费。
进屋后,小宝趴在床上哀嚎,“我怎么这么蠢,我居然把钱忘客栈了,现在就算回去,人家肯定也不认了。”
怀恩道:“我这儿还有些碎银,暂时够吃喝的,明日一早我回白川去拿,他们不认也得认。”
小宝可怜兮兮地看着怀恩。
怀恩拍了拍他的脸,“怎么了,我又没怪你。”
小宝郁闷道:“太丢脸了,我连这么小的事都做不好。”他抱住了脑袋,唉声叹气,“你怎么会看上我的。”
怀恩轻笑道:“是啊,我怎么会看上你的。”
小宝一副要撞墙的表情。
怀恩扑哧一笑,捏了捏他的脸,“说笑的,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他附身在小宝唇上印下淡淡一吻,“别想了,出来了就好好玩儿。”
小宝搂住他的腰,“还好有你在,不然我该睡大马路了。”
怀恩道:“可不是,以后出门……算了,我是不会让你一人出门的。”
小宝笑道:“那是自然,去哪儿我们都要在一起。”
怀恩又安慰了几句,小宝的情绪来去都快,很快就又高兴起来。
俩人吃完饭后,小宝张罗着上街逛逛,于是找来小二询问附近好玩儿的。
小二热络地说:“两位客官,外地来的吧?你们来得真凑巧,今儿城里有大热闹呢。”
“哦?什么大热闹啊?”
“今天啊,咱邕州要举办一个‘赏花大会’,要选出邕州花魁。”
“花魁?”小宝眼睛一亮。
怀恩挑了挑眉,一想就不是什么好事儿。
小二眉飞色舞地说:“是啊,这‘赏花大会’是邕州首富赵员外出钱办的,邀了邕州所有妓馆的当红美娇娘,选出的花魁,赵员外奉送五千两白银呢。”
小宝抓着怀恩的胳膊,兴奋道:“怀恩,咱们去看看,肯定好玩儿。”
怀恩微微蹙眉看着他。
小宝一下清醒了不少,想起俩人关于妓院的不愉快回忆,他自觉失言,悻悻地垂下了肩膀。
怀恩看着小宝失望的样子,略有些不忍,便道:“去就去吧,但我先说好了,你只能看看。”
小宝高兴道:“那是当然,除了看看我还能干什么 。”
小二热情地给他们指了路,俩人往城南走去。街上人很多,怀恩紧抓着小宝的手,唯恐他走丢了。
小宝笑道:“在江南时,听说百越之地日晒厉害,女子皮肤都较黑一些,不如江南女子白嫩水灵,我却觉得,滇红柳绿、环肥燕瘦,都各有各的美,今日便要看看百越女子是何种风情。”
怀恩睨了他一眼。
小宝捏了捏他的掌心,小声道:“只是来凑凑热闹嘛。我知道世间所有女子加起来,都比不上你半分。”
怀恩虽知道小宝好说甜言蜜语,可听在耳朵里,还是甜在心里,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到了赏花大会的秀台附近,俩人就近找了个茶馆,赏花大会还有一时辰才开始,茶馆内几乎座无虚席,能看到秀台的位子都被炒出了高价。
俩人买了个位子,刚坐下,一群男人持着棍棒冲进了茶社。
一个红衣女人走了进来,大喊道:“脉脉,我知道你在这儿,你以为你跟那小账房跑得出我的地界儿?给我出来!”
茶社的老板忙跑了过来,“红姨,您这是做什么,咱生意还要不要做……”
“滚开!”红姨一把推开他,“今天谁说话谁死。”
红姨在楼下叫嚷了半天,楼上终于出现两个人影,众人一看,一个清俊的书生模样的男子,环着一个头戴面纱的女子走了下来。
一下楼,女的就跪下了,哭求道:“红姨,你放过我吧,我已经给了你赎身钱,你怎可不作数,我不要去争那花魁,赵员外是要把花魁送给朝廷大官的,去了就回不来了。”
红姨一跺脚,“你听谁瞎说的,咱红院就属你最美,你不去,难道要把五千两银子便宜给别人?不说那钱,红姨也咽不下这口气啊,邕州花魁除了你还能有谁?脉脉,你帮帮红姨,最后一回,事成之后,我给你一千两银子,让你和这小账房双宿双飞,再不管你,好不好?”
脉脉拼命摇头,“红姨,你别骗我了,我不去,我求求你红姨……”她扯下面巾,露出一张花容月貌,那细嫩的脸蛋儿上挂着剔透的泪水,真如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小宝一惊,这姑娘的容貌,居然跟小雨有几分神似!
红姨脸色一变,“脉脉,我养你十年,你可别忘恩负义,时候不早了,你赶紧跟我回去梳妆打扮,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账房挡在脉脉身前,厉声道:“你想带走她,除非打死我。”
红姨冷笑,“你以为我打不死你?”
“我便要看看这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
红姨朝身后的家丁使了个眼色,家丁一挥棍子,吼道:“所有人都给我出去。”茶社里的人纷纷冲了出去,只有怀恩和小宝没动。另外两个家丁,举起棍子朝那账房走去。
脉脉和账房紧紧相拥,眼眶含泪。
小宝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都给我住手!”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他身上。
小宝怒道:“真是欺人太甚,这姑娘都赎身了,你们还不放过她,不就五千两银子吗,我替她给了,你们让他们走。”
红姨哼了一声,“好大的口气,你拿五千两出来看看。”
小宝刚想豪气地甩钱,猛然再次想起自已没钱了,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怀恩淡道:“把他们都杀了就行了。”说着就拔出了剑。
红姨大惊失色,戒备地看着这带着斗笠的人,“你敢,脉脉和这臭账房的家底我知道得清清楚楚,今天你敢动我,明天我让他们老家的人陪葬。”
小宝一把按住怀恩的手。怀恩要杀他们易如反掌,可那解决不了问题,他们现在救了这对有情人,却无法妥善安排他们,反而给他们做下仇家,后患无穷,他道:“咱们别打打杀杀的,和气生财,我现在是没钱,但明天就能凑出钱来。”
红姨大笑道:“你当我是傻子呀,万一你下辈子都凑不出钱来呢。花魁之争还有半个时辰就开始了,脉脉是我们的头牌,她不去,这节骨眼儿我找谁顶她去,那就是砸我红院招牌!”
小宝看了一眼脉脉那张神似小雨的脸,一咬牙,“我能找到个比她还美的。”
红姨翻了白眼,“小小年纪,吹牛不打草稿,一会儿说自已有五千两银子,一会儿说能在邕州找到比脉脉还美的姑娘,呸!”她指挥家丁,“把人带走。”
小宝气得踢翻一张桌子,一把掀开了怀恩斗笠上的黑纱,“人就在这里!”
怀恩愣了愣,皱眉看了小宝一眼,低声道:“胡闹。”
小宝缩了缩脖子,想反悔也晚了,整个茶社里的人,看怀恩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反应,跟他当年第一次看到怀恩时一模一样。
红姨张了张嘴,“哎呀,这、这不会是男子吧?”她生平所见美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却从未见过一张脸能如此倾国倾城,只是这人身形比之女子就高了一些,再加上打扮……
“我家小姐男扮女装,出门在外图方便,你有意见?”
“没、没有,你若愿意代替脉脉去选花魁,我便放他们走,不过那奖金……”
“奖金全部归你。”
红姨大喜过望,“那太好了,咱们赶紧梳妆吧。”
怀恩冷冷瞪了她一眼。
红姨竟被那眼神吓得一哆嗦。
小宝眼神流露哀求,“怀恩,你配合一下,求你了,那姑娘太像小雨,我不忍心……”
怀恩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红姨叫人带来了华服、胭脂、头饰,把怀恩快速装扮好,匆匆送去了秀台。同时,红姨也依约放走了脉脉和账房。
赏花大会正式开始了,秀台周围的街道水泄不通、人山人海。邕州各大妓院的头牌,婀娜地一一走上秀台,美人脸上均蒙着轻纱,吊足了看客的胃口。美人一个接着一个地表演才艺,有的唱歌、有的献舞、有的弹琴,表演完了,便掀开轻纱。一时间百花斗艳,万种风情,看得观众如痴如醉。
最后,便轮到红院头牌脉脉。早有传闻说脉脉是邕州第一美人,只是鲜少有人见过,将她作为压轴,倒也不负盛名。众人从台下望去,只觉“脉脉”身材竟如此修长,还没来得及看仔细,“脉脉”突然从华服中抽出佩剑,原地舞起了剑,台下顿时鸦雀无声。这女子秀才艺,无非是歌舞诗绣、琴棋书画,哪见过青楼女子会舞剑的?而且那动作如行云流水、潇洒飘逸,看得众人无不叫好。舞毕,众人屏住呼吸,翘首以盼,想看看这传说中的第一美人,究竟生的怎样一副姿容。
“脉脉”利落地掀开了脸上的轻纱。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眼睛都看直了。那远山般的眉黛,那潭水般深邃的黑眸,那朱砂般嫣红的唇,每一处五官都精巧绝艳到了极致,世间竟有这样的绝色!
突然,台下有人叫了一声,“邕州花魁,当之莫属!”
“邕州花魁,当之莫属!”叫喊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小宝松了口气,看着台上的怀恩,不免有几分骄傲。
那天的花魁头衔,毫无意外地落入了红院,红姨春风得意,喜不自胜。
下了秀台,怀恩拉起小宝就想走,可赵员外带着人拦住了他们,笑眯眯地说:“脉脉姑娘别急着走,老夫想请脉脉姑娘到府上陪陪我远道而来的贵客,可好?”
怀恩眯起眼睛,小宝急道:“不去,我们还有事。”
赵员外脸色一沉,“难道要怠慢我的贵客?”
小宝刚想发作,怀恩冷道:“好,我去。”
赵员外喜道:“请。”
俩人坐上轿子,往员外府行去,小宝惴惴不安,左顾右盼。
怀恩掰过他的下巴,“你紧张什么?”
小宝道:“他让你去陪那什么贵客,我能不紧张吗。”
“我会陪吗?”
小宝有些泄气,“当然不会了。”他小心地看着怀恩,“我是怕你生气。”
怀恩挑了挑眉,“我为什么生气?”
“因为我让你穿女子的衣服,还去参加那个…”小宝越说声音越小。
“你也知道啊。”
小宝哀叫道:“怀恩,我错了,我、我看那姑娘可怜,你别生我气。”
怀恩捏了捏他的脸颊,“你胖点了吗?”
小宝一愣,“啊?”
“吃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是不胖起来?”
“我每天习武,胖不起来了,我现在更健康啊。”
怀恩笑了笑,“那就好,只要你健康、高兴,我怎么样都行。”
小宝眼眶一热,不知所措地看着怀恩。
怀恩碰了碰他的嘴唇,“我不会为了这点事生你气的,便当行侠仗义吧,反正,这些人也奈何不了我。”
小宝豪气道:“对,咱们行侠仗义。”
轿子很快到了员外府,赵员外亟不可待地将怀恩送进了一个隐秘地别院,他把小宝扯到一边,塞了一锭银元,“去,在外边儿等着你小姐,别添乱。”
小宝露出一个贼笑,“好好好,这就走。”说完转身就走了。
赵员外做着升官发财的美梦,也乐呵呵地走了。
小宝并没走远,他避过家仆又跑了回来,上去敲了敲门,怀恩打开门把他让了进来。小宝笑道:“怎么样?你认识吗?”
“不认识,不过我看了他一些东西,至少是三品。”
“哇,确实是大官,难怪赵员外要这么巴结。”他看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露出得逞的笑容。
怀恩道:“怎么处理?”
小宝拿起毛笔,扒开那男人的衣服,在他身上脸上胡画一通,“一会儿就把他这么扔到院子里,等他醒了之后,就有赵员外的好果子吃了,嘿嘿。”
怀恩笑道:“不错。”
小宝欣赏了一番自已的大作,满意地直点头。
怀恩把那男人直接扔到了前院,然后抱起小宝飞上屋檐,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回到客栈后,小宝大呼过瘾,为自已的义举而得意不已。
怀恩站在床边,费劲地脱着那一身华服。
“我来帮你。”小宝坐在床上,轻解着怀恩的衣服。
怀恩摸了摸他的头发,小宝抬起头,正对上怀恩一双如水的美眸。
怀恩素来一身白衣,从来没穿过如此艳丽的衣服,他白皙绝美的容颜在鲜艳华服的映衬下,愈发娇艳欲滴。小宝一时有些看呆了。
怀恩的手指从小宝的发间抚摸到了脸颊,最后放在他唇上,轻轻摩挲。
小宝解开怀恩的衣前襟,笑道:“今天辛苦你了,好好犒劳你一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