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墨荷态度这般坚决,宗明犀心里却暗暗有些后悔提起此事,也不知道小荷口中的这位大哥,做事是否靠谱?他是想给自己找个帮手,可不想倒添新麻烦......
李墨荷将蜂蜜的事情知会宗明犀,“......这个价格,我觉得还可以。除了蜜,每年还有十几二十斤的蜂蜡产出。蜂蜡可以入药吧?到时候拿来医馆,宗大哥,我估计你能用得上。”
“嗯,谢谢你小荷。”宗明犀翘起嘴角,“蜂蜡这东西用途很广,上次给苓儿的玉颜膏,里面就加了些许。”
“玉颜膏,你准备量产吗?”
“暂时不行。”宗明犀摇头,“玉颜膏需要的原料很复杂,制作也极为费时,手头的芦荟胶还没做好,等忙完这段时间再说吧。”
事情商量得差不多了,李墨荷与宗明犀道别,去了苏家拜访。
与郑宅远离闹市、占地开阔、自然秀美的风格不同,苏府主打一个闹中取静,前后挨着蓝心镇最繁华热闹的两条街巷,出门左拐走两步即可见自家“美珍阁”的大字招牌,距离如此近,老管家常明没事就去美珍阁里逛逛,帮忙做些什么,也因此上回才会在郑苓一行人中遇见李墨荷。
向门口的家丁表明身份与来意后,李墨荷被带去了“云水间”,婢女给她上茶点,说是已派人去“月上梢”请姑爷过来。李墨荷抿了一口花茶,清香馥郁,回味甘甜,她笑着跟婢女交谈,“姐姐,我表哥住的地方叫‘月上梢’?还真别致。”
婢女与有荣焉,说这些名字都是她家小姐起的,苏玉珍住在浣花溪,还有个四面开放的花厅名叫满庭芳,如今开满了各色绣球,风景美不胜收。
“小荷,你来了!今日怎么得空来看我?”说话间,许安笑容满面地快步走进来。
“表哥!”李墨荷打量他一番,也是眼前一亮,嘻嘻笑道,“几日不见,你气色更好啦!看来,你在玉珍姐姐这儿住得很舒心啊。”
“还好......”许安笑得有些羞涩,“玉珍今日去县城了,不在家。小荷,你找她有事吗?”
“本来是有的,不过既然眼下她不在,我们兄妹二人正好可以叙叙旧!”
李墨荷对许安来到苏家之后的生活,也是好奇不已,询问他近况。许安说,来到这儿,起居作息和在家时还是有许多不同的,哪怕就是吃饭这样的小事,也有不少讲究:
苏玉珍祖籍在南方,那里的人为了祛除身体里的湿气,无辣不欢,这个习惯也一直被后人保留了下来。许安呢,则自小口味清淡,碰不得一点辣。第一次共同吃饭的时候,苏玉珍出于好意帮他布菜,将一块裹满花椒的肉片放在许安面前的碟子里。许安默默将肉片放进嘴里,辣得眼泛泪花,说不出话来。
“表哥,那你要跟玉珍姐姐沟通啊,主动告诉她,你不说,她怎么会知道你不能吃辣呢?”李墨荷忍不住道。
许安笑道:“玉珍当时也是这么说我的。”不过,心上人头一回给他布菜,又不是断肠毒药,只不过辣一点罢了,他怎么舍得拒绝呢?而且,他没跟李墨荷说的是,苏玉珍当时握着他的手柔声安慰,还夸他瞳色淡淡的,像两颗漂亮的茶色琥珀,笑他是“美人落泪、我见犹怜”,这种甜言蜜语,事后回想起来仍觉脸颊发烫。
“......玉珍性格极好,待人体贴,只是一忙起来,总是忘了照顾自己,有时早出晚归,我都很难见到她。难得今日起来见到她,结果她临时说要去县城处理急事,连早饭都没好好吃完。常叔为此不大高兴,眉头紧锁,还叫我劝劝玉珍,天热多在家休息,别总往县城跑。”
“然后呢,你开口了吗?玉珍姐姐怎么说?”李墨荷问,她想苏玉珍那样的性子,恐怕不喜被人管束吧?
“她既然那般匆忙,必定是有急事要处理,正事要紧,我只说早去早回。玉珍反倒十分愧疚,说下次一定陪我好好吃顿饭,还把库房的钥匙拿来,让我自己去挑件喜欢的礼物当做赔礼。”许安将腰间沉甸甸的钥匙串拿给李墨荷看,“我准备找常叔帮手,趁此机会将库房里的东西清点一番,学学如何对账、记账,将来能为玉珍帮忙。”
“嗯。表哥,见到你跟玉珍姐姐好好的,我回去告诉我娘,她也就放心了。”李墨荷道,“另外,我还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等玉珍姐姐回来,麻烦你帮我带个口信,就说我最近在与春雨医馆的宗大夫合作,研制天然健康、滋润肌肤的芦荟产品,等做好了一定送来让她试试,请她到时候帮忙反馈、点评,不吝赐教......”
又坐了会儿,李墨荷起身告辞,常管家吩咐家丁驾马车送她回去。苏府的马车虽然也宽阔舒适,却没有郑家那样稳固的折叠桌板,李墨荷不由想起她托付给郑荃的信鸽的事儿,也不知办到哪一步了?
许安在门口目送李墨荷离去,问老管家,“常叔,玉珍走得急,也没与我细说,她在县城,究竟是有什么生意?这般紧要。”
常管家也是有苦说不出,非要说有个苏家的玉石货源产地,那也是在隔壁海琼县,灵安县城哪来的什么要紧生意?小姐走得那样急,无非是去找南风馆那个狐媚男子罢了!还未成亲呢,外边那位已经如此作妖,这叫他怎么跟许安交代啊......
常管家猜的不错,苏玉珍如此匆忙,的确是为了梵雨而来。
马车还未停稳,她就从车上一跃而下,快步往二楼走去。梵雨的小厮陈风是个机灵的,立马跟上来。
“怎么样了,你家公子还是不肯吃饭?”她问。
陈风愁眉苦脸道:“苏小姐,你可算来了。你上次走后,莫离公子说了些不好听的话,我家公子为此伤心难过,食欲消减,日渐瘦削,这样下去人怎能受得了?因此我才斗胆,让人请您过来劝劝......”
苏玉珍推开门,见到歪在榻上的梵雨,才知陈风所言不假,这才几日功夫,本就清瘦的梵雨,已经快薄得如纸片一般了,眉间是抹不开的愁绪。
“怎么不吃东西?”苏玉珍走上前,端起桌上的一碗白粥,还温的。
“苏小姐,你怎么来了?”梵雨扬起唇角,眼里泛起淡淡的笑意,陈风极有眼色地将门关上。
“为了别人几句话,拿自己的身子置气,傻不傻?”
“没有赌气,我只是胃口不好,吃不下。”
“那我亲自喂你呢——”苏玉珍端着粥坐在塌边,舀了一勺,细细吹凉,送到梵雨唇边,“在你这儿,连我说话也不管用了吗?”
梵雨无奈,勉强将那勺白粥咽下,声音轻飘飘的,“真的不饿。”
“还说不饿,说话都气若游丝了。”苏玉珍既不悦又心疼,佯怒:“喝光这碗粥之前,你不许同我说话。”
威胁果然有效,梵雨乖乖喝了大半碗,说实在饱了,见面色好看了些,苏玉珍这才放过他。
“说说吧,莫离怎么欺负你的?”苏玉珍问。
“不关别人的事,是我自己钻牛角尖,想不开。”
苏玉珍抬起梵雨的下巴,仿佛要看到他的灵魂深处去,轻声问,“你想什么?”
梵雨垂眸,眼睫轻颤,“想家了。苏小姐,我同你说过吗,其实我祖籍永安,自小在海边长大,天灾人祸,爹娘双双离我而去,长到九岁那年,才被族中叔伯接到京城生活......”
“苏小姐......玉珍——”梵雨偏头,在苏玉珍的虎口上印下一个轻柔却滚烫的吻,眼神脆弱而执拗,“抱歉,就算许公子听到了会生气,我也想叫一回你的名字。有没有可能,将来有一天,你陪我回永安看看......”
等等——永安,海边,林家,犯官之后......一瞬间,苏玉珍脑海飞速运转,好像一地散落已久的珠子终于串联起来。她的心跳砰砰作响,那是商人血液里沸腾的对利益的追求。苏玉珍的声音因为亲吻而显得模糊,她说,“你放心,我会去的,一定会有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