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停车场时,俞风城的电话打来了,白新羽接下电话:“人太多了,你在哪儿了?我得回公司了。”
“军校管得严,只有周末能出校园,我现在正往停车场来,你等我一下。”
“你腿那个样就别乱跑了。”
“没事,司机送我。”
白新羽就找了处阴凉等着,不一会儿,司机把俞风城送来了,他不让人扶,坚持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白新羽看着他身穿迷彩服的样子,恍惚间觉得看到了新兵营的那个俞风城,那个狂妄不羁,有着邪气的笑容,以戏弄他为乐的俞风城,仿佛就在昨天,可如今那双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不加掩饰的调戏和鄙夷,他知道这个人在认真地、平等地看待他。
白新羽有一股想要上去扶俞风城的冲动,他知道,他见惯了步如疾风的俞风城,看不惯这走路都吃力的样子。
俞风城走到他面前,笑着行了个军礼:“哥们儿今天帅吗?”
白新羽点点头:“帅,不少人找你要电话吧。”
“嗯,回宿舍路上好几个,我才没空搭理搭理这些。”俞风城眨了眨眼睛,“我最爱的我的枪和我的军装。”
白新羽禁不住调侃:“跟你的枪和你的军装过一辈子吧。”
“你现在就回去了?”
“是啊,今天周一,我请假出来的,东元和少榛都是为了参加你的开学典礼特意请的假,这都急匆匆地赶回去了。”
俞风城笑道:“谢了。”
“很多事情我要处理好,在我……”白新羽迟疑了一下,才道,“回部队之前。”
俞风城眼前一亮:“你决定回去了?你终于决定了?”
白新羽抓了抓头发,满脸的苦恼:“医生说我现在可以归队了,但是暂时不能参加强度大的训练和任务,但是,我还没跟组织说,最重要的是,我没跟我爸妈说。”
俞风城面色也有些凝重:“我能理解你父母,我是军人世家,我爸妈都不愿意我去当特种兵,他们也指望我在军校进修两年,能到地方部队做军官,但是我肯定还是要回去的。”
白新羽叹道:“我父母就更难接受了,我到现在都没想好怎么开口,我妈肯定会哭,我爸暴跳如雷……哎,所以我一直在拖着,我想把安保公司的事为我哥和徐总桥接好,到时候……再说吧。”
俞风城拍了拍白新羽的肩膀:“你是一个大人,也是一个男人,你父母应该会明白,你要自已选择自已的人生。”
白新羽勉强笑了笑。
“其实你也不必着急。”俞风城低头看了一眼自已的腿,“我在军校要进修两年,不如你在北京再陪我待两年。”
“你想的美。”白新羽白了他一眼,“我陪你干什么呀我又不上军校,再待两年我该待废了。”
俞风城笑了:“我知道,那次在博茨的救援,你没打过瘾。那就在雪豹等我回去,我们再一起上战场。”
白新羽眼中燃烧起熊熊的火焰,他咬了咬牙:“对,我觉得那才是属于我的生活,那才是我能一展所长的地方,所以我一定会回去,我们再一起上战场。”
俞风城伸出手,白新羽“啪”地一声与他击掌,俩人用力握住了对方的手,握得生痛,注视着彼此的目光坚毅而果敢。他们是战友,是生死与共的战友,从始至终。
回到家之后,白新羽意外地发现简隋英和李玉来了。
白新羽若无其事地过去打招呼:“哥,李玉,来吃饭啊。”
简隋英臭着脸,爱搭不理地“嗯”了一声。
李玉道:“上次说好你要给我他小时候的照片的。”
白新羽一拍脑门:“哦哦,我一会儿上去给你找去,你复印完了再给我送回来啊。”
“好。”
李蔚芝端着水果走了过来:“来来,尝尝新下来的龙眼。”
李玉拿起一颗龙眼,顺手剥了塞进简隋英嘴里,简隋英眼都没抬,嘴一张就吃进去了,然后很快把果核吐了出来,李玉的手还等在他嘴边。俩人完全是理所当然的样子,表情没有一丝异样。
白新羽已经看习惯了,但李蔚芝就不行了,她跟李玉见面的次数不多,虽然她管不着简隋英,但看到这一幕还是有点儿别扭。
李玉似乎感受到了李蔚芝的眼神,便冲着她微微一笑,礼貌而周到,那张俊脸配上这样的笑容,简直秒杀一切中年妇女,果然,李蔚芝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白新羽心里有些想笑,但没表现出来。
李蔚芝推了推他:“你不是要给他们找相片吗,我陪你去找吧,你这丢三落四的性格,估计也找不着。”
“好啊。”
俩人上了楼,李蔚芝顺着书架找起了相册,他把相册拿到桌边,把有简隋英的照片一张张地拿出来。
突然,她发现了一本很新的相册,一看就是刚买的。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用相册存照片的习惯,白新羽也都用电脑存,所以在这些很旧的相册中,这本崭新的相册让她有些好奇,她顺手翻开了,前面全都是白新羽穿着军装,在部队的照片,有训练的、有打靶的、有生活的、大部分都是和战友的,尤其与俞风城的合照最多,后面则有些他们当初去大学当教官时学生给照的。
每一张都仔仔细细地塑了封,旁边配着端正的字体,写下照片拍摄的时间和当时的故事。
白新羽头也不回地道:“妈,还找着其他的没有?”
李蔚芝一惊,赶紧把相册插回了书架里,她拿起其他几本:“啊,还、还有。”
“都拿来吧,我一起挑出来。”
李蔚芝又看了一眼那相册,神情很是复杂。
晚上吃饭的时候,几个男人都在聊生意上的事,李蔚芝一言不发,也没人多想。
吃完饭后,简隋英和李玉要走,白新羽出门送他们。
在院子里,一晚上没怎么跟他说话的简隋英,把他拽到了一边:“我听说霍洁现在跟大姨走得挺近的?”
白新羽无奈道:“是啊,我有点尴尬。”
简隋英皱眉道:“这一家人真挺奇怪的,她想干嘛呀?感谢你啊。”
李玉忍不住“噗嗤”一笑。
白新羽想了想:“可能有这层意思吧,她还跟我说过,说……说她知道我想回部队,她也想帮我,她不会直接劝我妈,但是想用自已自已影响和改变我妈的看法。”
简隋英“啧”了一声:“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啊,跟她儿子一样烦人!”
白新羽赔笑道:“算了哥,不用在意这个,我妈嘛,她姐妹多的是,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凭什么觉得让别人家的儿子去过那么危险的生活是好事儿啊,她自已儿子都管不好。”简隋英越说越生气,“我让我爷爷出面,直接找他们家老爷子去,我不信没人治得了这家人了。”
白新羽神情尴尬不已:“哥你别为这种事儿惊动他老人家,多丢人啊,还是让我自已解决吧。”
“你已经越解决越糊成一锅粥了。”
白新羽正色道:“哥,我是说真的,这件事你以后别再费心了,我大了,让我自已处理吧,好吗?”
简隋英定定地看着他,脸上阴晴不定。
白新羽撒娇地一笑:“哥,我知道你管我管习惯了,但你应该也明白,有些事你帮不了我,我总得自已去面对。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事就是有你这么牛逼的表哥,我希望你一辈子都关心我,就像我一辈子都关心你,但是我知道,你愿意要我的关心,而不想让我操心,我对你,也是一样的,我长大了。”
简隋英定定地望着白新羽,一时有些出神。哪怕如今的白新羽已经能拿狙击枪爆人的头,可在他心里,他的弟弟始终不会长大,还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小男孩儿。
可白新羽毕竟已经是一个男人了,自已该让他去做一个男人。
简隋英长吁一口气,心里虽然已经接受了,但嘴上依然不饶人:“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可别来求我。”
白新羽笑嘻嘻地说:“不嘛,我有事儿没事儿还要去烦你。”
“滚。”简隋英开门上了车。
白新羽趴着车窗:“哥,明天我们去钓鱼吧,好不好?”
“不好,松开。”
“我们去钓鱼嘛,就咱们俩,不带李玉。”
李玉挑了挑眉。
简隋英不耐烦道:“赶紧松手。”
白新羽不依不饶,恨不得晃尾巴:“哥,去钓鱼嘛,咱们俩好久没单独出去玩儿了。”
简隋英烦躁道:“行了行了知道了。”
白新羽松了口气,他哥是世界上最容易惹毛的,但有时候也是最好哄的。
把简隋英送走后,白新羽回了屋里。保姆正在收拾碗筷,白新羽道:“我妈呢?”往常这个时候应该开始看肥皂剧了。
保姆道:“上你房间去了。”
“我房间?”白新羽有些奇怪,径直上了楼。
推开房门,他看到他妈坐在书桌前,面前放着一本厚厚的相册,低着头,一言不发。
白新羽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觉得那相册有点眼熟,随后才发现那是他记录部队生活的相册。
李蔚芝抬起头来,眼圈发红,定定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不安和难过。
“妈你这是怎么了。”
李蔚芝轻轻啜泣着,却没有说话。
白新羽一下子心疼了起来,他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妈,你到底怎么了?这些照片……”
李蔚芝颤声道:“你实话告诉妈妈,你是不是想回部队?”
白新羽僵住了,面色微变,不知道如何接这话头。
这简直就是默认了,李蔚芝又气又急,抬手就想扇他,可手举起来了又舍不得了,就那么顿在了半空中。
白新羽抓住她的手,用力往自已脸上打了一耳光,他重复道:“妈,对不起。”他不敢看自已母亲伤心的眼神,那眼神太让他难过了。
李蔚芝小声啜泣了起来:“都一年了,你为什么还没死心,我心里一直害怕、一直害怕,就怕你心里还惦记着部队,我见你不说,我也不敢问,可是你现在伤好了,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说,还是你不打算说了,你也不打算回去了?”
白新羽默默把相册合上了,尽管那是他最珍贵的回忆,但对于他的父母来说,只有不愿意让他涉足的危险,他低声道:“妈,我一直不敢跟你开口,就是怕你伤心。”
李蔚芝抹了抹眼泪:“你怕我伤心?你怕我伤心,现在就发誓,你这辈子都不回部队!”
白新羽深深蹙起眉,脸上满是为难和愧疚。
“你说话啊!”李蔚芝抽泣道,“如果你要回去,我宁愿你跟以前一样,起码那时候你健健康康的在我们身边,你不是喜欢玩儿吗,不是喜欢赌吗,不是喜欢交女朋友吗,你去……”
“妈。”白新羽哽咽着,“你真的希望我回到从前那样吗。”
李蔚芝捂住了眼睛,小声啜泣着。
“妈,以前的我就是个无所事事的废人,我自已回想起来,都瞧不起那时候的我,我从来没有做过让自已骄傲的事,从来没有承担过身为男人的责任,从来没有尽过为人子女的孝道,我二十多岁了,还要靠父母养着,还让你们为我操心、为我担忧、为我在人前抬不起头来。”白新羽吸了吸鼻子,“妈妈真的想要那样的儿子吗?”
李蔚芝摇了摇头:“你现在是变得很好,比以前好很多很多,可是,可是如果我没有了儿子,儿子再好又有什么用!”
“妈,我们的任务不全都是那么危险的,我也很惜命,我肯定会保护好自已,我还有那么多厉害的战友。”
“你拿这种话骗小孩子吗?”李蔚芝怒道,“你们受伤、致残,甚至是送命,都是家常便饭了,如果你回去了,我每天都要为你提心吊胆,你让我怎么活?”
“妈,那是我的理想,我的骄傲,我不想庸庸碌碌地活着,我想活成让自已看得起的模样,身为雪豹的一员,我觉得光荣、觉得自豪,我在那里有归属感,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保护你、以及和你一样的千千万万个普通百姓。”
“我不听这些!”李蔚芝厉声道,“我的儿子就是不能去冒险!”
白新羽含泪道:“如果我不去做,被人也不去做,那谁来做呢?”
“我不管,你只想着自已的理想,你想过你爸妈没有?我和你爸头发都白了,你要是出事了,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白新羽心里揪痛不已,他张了张嘴,却是无法反驳,他没有办法弱化特种军人的危险性,保家卫国是他们的使命,与坏人作斗争是他们的任务,没有牺牲,哪里来的和平,身为军人,这是他早就有心理准备的。
可他不能强迫深爱他的父母去理解这一点。他真的要为了自已的理想,让自已最爱的人整日为了他担惊受怕吗?那岂不是太自私了。
白新羽低下了头,小声道:“俞风城,和我一样,但是霍阿姨她……”
“霍洁?霍洁全家都是军人!”李蔚芝瞪着他:“她自已也是军人,她当然能接受,可我不不信,身为一个母亲,她不担心自已儿子的安危,她只是尽力地去识大体,我不在乎什么识大体,我只在乎我的儿子!”
白新羽黯然道:“妈,你说得对,我也不想让你们为我担忧,我……”
李蔚芝闭了闭眼睛:“我现在真不知道该不该后悔送你去部队,虽然你确实变好了,可你、你矫枉过正!新羽,你爸要是知道了,你看他不打死你!”
白新羽感到心脏直往下沉,他蹲在他妈腿边,轻声道:“妈妈,你别生气了,其实我现在特别迷茫,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要是生气,我就更难过了。”
李蔚芝看着他眼底那一丝委屈和哀求,心里难受极了,她摸着白新羽的肩头,那曾经削瘦的肩膀,如今壮实到她一只手都握不住,她总是忍不住把儿子当成孩子,可她也比谁都清楚,儿子早已经成长了,长成了一个可靠的、有担当的男人,她越来越无法影响他的决定,这让她恐慌,就好像看着自已的儿子正在远去,她却无法抓住。
白新羽把脑袋歪在李蔚芝的膝上,喃喃道:“妈妈,给我点时间……”给我点时间,让我作决定。
李蔚芝叹息一声,脸上满是愁色。
白新羽躺在床上,怔愣地看着天花板,自他妈走后,好长的时间,他就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几乎什么都没想进去,他觉得自已的生活已经乱成了一个线团,他至今没找到解开的方式。
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伴随着轰隆隆的雷鸣闪电,他的心就跟这天气一样阴翳不堪。
也不知道几点了,他的电话响了,他拿过来一看,发现是俞风城打来的。他盯着来电显示的名字看了两秒,接通了电话,放在耳边,却不知道说什么,在他感到无比疲倦的此刻,他也许……仅仅是想听听俞风城的声音。
“新羽,还没睡吧。”俞风城磁性的嗓音钻进鼓膜,“今天一天真是累死我了,从白天到现在我都没闲着,现在才有时间给你打电话。”
白新羽“嗯”了一声。
“对了,我今天把复健的时间表确定下来了,有了医院证明,我需要复健的时候可以不用请假就能离开学校,这样咱们还能抽空去吃饭喝酒。”
“那挺好啊,不然你都不好出校园。”白新羽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透着难掩的疲倦。
“新羽,你怎么了?你声音听着不大对劲儿啊。”
“哎,也没什么。”
“到底怎么了,说来听听,或许我能帮你。”
“我妈今天看到了我在部队的那个相册,她就问我,是不是还是想回去。”白新羽苦笑道,“我不想撒谎,我真的想面对了,可是她哭得很伤心,我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俞风城叹了一声:“我能想象。其实我爸妈也不愿意我去雪豹大队,他们希望我去读军校,将来当军官,分配到地方,人都有私心,谁愿意自已的儿子上前线呢。”
“那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我啊,我行我素惯了,他们也管不了,再说我是军人世家,他们接受度比较高。你妈妈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她不同意也是情有可原。”
“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我为难。”白新羽闭上了眼睛,“如果离开了部队,我该干什么呢,做生意吗?”
“你不是在做那个安保公司吗?”
“那是我的一个想法,但具体经营是由我哥来,反正他投资很多项目,也不差这一个,我想着,有一天我退伍了,可以去接着干,但我现在还年轻,我费劲千辛万苦进了雪豹大队,成了一名合格的队员,才待了不到一年就因伤退出,我不甘心,我特别特别不甘心。”
“我明白,我也要回去,在那里,我们能发挥自已最大的价值。”
白新羽苦笑一声:“我前半辈子,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窝囊废,我在部队学到了进取、学到了尊严、学到了责任,学到了奋发图强、还有牺牲与奉献,我放不下这些,至少现在放不下。”
“你要不要……我妈去劝劝阿姨?”
“算了吧,我好好想想,我现在脑子很乱。”
“新羽……”俞风城的声音戛然而止。
白新羽看了看手机,发现原来是没电了,他失望地将手机扔到了一边,在床上翻滚了几圈,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连衣服都没脱,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他突然听到什么东西敲击玻璃的声音,他睁开浮肿惺忪的眼睛,以为自已出现了幻觉。
突然,窗外“叮”的一声响,窗户跟着震了震,白新羽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了起来,离开部队一年多,他的警惕性下降了,但他还是很快清醒了过来。他悄悄拉开窗帘,窗外依然雨雾弥漫,漆黑一片,他隐约看到他家围墙外面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影,那人影原本应该隐没在雨夜里,极难发现,可偏偏那个人腿上打着刺眼的白色石膏。
那一瞬间,白新羽浑身一抖,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冲下了楼,拿起一把伞就开门出去了。
外面的雨下得非常大,每次下雨的时候,白新羽都能想起他们专挑大雨天训练时候的场景,那冰冷的雨点子打在皮肤上,跟针刺一样地疼。现在已是秋季,夜晚的北京非常阴冷,他不知道俞风城在雨里等了多久……
白新羽打开大门,站在路灯下的人抬起了脸来,他单手撑着伞,另一只手还要拄着拐杖,那伞被风雨打得直摇晃,令不少雨水斜飞入了伞低,打湿了衣衫。
白新羽快步走了过去:“你搞什么啊,下这么大雨你跑出来干什么!”
“你他妈突然挂了电话就关机,我担心你啊。”俞风城的嗓门儿比他还高。
“老子手机没电了,你担心我什么啊我能上吊啊。”白新羽扶着俞风城往他家走,直走到了屋檐下,“我可真服了你了,你是不是一点儿都没有身为伤员的自觉?”
俞风城拍了拍衣服上的水珠:“我又不是瘫痪。”
“石膏该进水了!”白新羽蹲下来,用袖子擦着俞风城腿上的石膏,“我靠我真的想揍你,你就不能好好养伤吗。”
“我不是担心你吗。”俞风城没好气地说。
白新羽埋着头,小声嘟囔道:“谁要你担心。”嘴上这样说着,可鼻头却是一酸,竟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俞风城哑声道:“你哭了吗?”
白新羽用力擦着石膏,沉默了。
俞风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别哭,有我在呢,不管什么难题,我陪你一起面对。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白新羽心头颤动,眼泪差点落了下来,他偷偷抹了抹眼睛,硬是给憋了回去,他站起身:”我没事儿,就是有点郁闷,也不值得你大老远跑过来。“
俞风城打了个喷嚏,然后直勾勾地盯着他:“真没事儿?”
白新羽尴尬地甩了甩脑袋:“我送你去医院,你石膏里可能进水了,而且这么冷,你该感冒了。”
“没进水,进水我能感觉到,这么冷你还不让我进屋。”
白新羽佯怒道:“不行,我不放心,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我不想去。”俞风城心虚地小声说。
“你是不是真想当瘸子?”白新羽边说边打开门,“等我我去开车,不许任性。”
他去楼上拿了钱包和钥匙,开车载着俞风城往医院赶去。
俞风城在车上就有点发烧的迹象,他斜靠在副驾驶,静静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新羽问道:“你在我家外面站了多久了?”
“没多久。”
“你就不会早点叫醒我?”
“你睡得跟猪一样,我怕把你窗户砸了。”俞风城说完笑了起来。
白新羽也忍不住乐了:“你不是牛逼吗,你不是全团攀岩第一吗,怎么不爬上来。”
“你等我伤好了的,你哥那个办公大楼我都敢爬。”
“去你的。”
俩人你来我往地拌着嘴,互相吹起了当年的牛。
把俞风城送到医院后,白新羽去办手续了,等把该办的都办完了,他回到病房,发现俞风城已经睡着了,只是他悄悄关门的时候,俞风城立刻就醒了。
白新羽道:“你睡吧。”
俞风城朝他招了招手。
白新羽犹豫了一下,坐了过去,看着俞风城烧得绯红的脸颊,他忍不住讽刺道:“你真该办个医院VIP卡,攒够积分能免费来灌个肠什么的。”
俞风城咧嘴笑了笑:“我给你攒着。”
白新羽看了看表:“天快亮了,我要回去了。”
俞风城抓住他:“别走,你陪陪我。”
“我陪你干嘛啊给你讲故事啊。”
“讲故事也行。”
“大半夜的我还要睡觉呢大哥。”白新羽敲了敲俞风城的石膏,威胁道,“你这回老实点,知道吗,再这样乱跑我真揍你了。”
俞风城耸耸肩。
白新羽搓了搓手,低着头,说道:“俞风城,谢谢你。”
“嗯?”
“谢谢你安慰我,还有……支持我,我心里好受多了。”
俞风城笑了:“跟我客气什么,我们可是战友。”
一句“战友”,仿佛什么都足够了。
白新羽笑着点点头,站起身,“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俞风城朝他挥了挥手。
白新羽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指着他道:“我再一次郑重警告你,你再拖着这条瘸腿到处乱跑,我就像组织上告你的状, 并且再也不跟你喝酒了。”
俞风城打了个军礼,调侃道:“遵命,领导。”
白新羽咧嘴一笑,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