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那个梦中,这个背影多少次带着人来她家里抢掠,打砸之后,把一家人带上高帽,绑上高台,让人批斗,凌辱,殴打。
等高台下的群众发泄发完,那个背影登到高台,振臂一呼,另一波的殴打又开始了。
最后,她一家人,满身伤痕,一身血污,看着那个背影得意远去。
那个背影早就烙印进了白宝珠的心里,牢牢记住,是刻在灵魂深处的恨意。
这个背影,不是许长河,还有谁!
白宝珠自从进了省政府工作,就开始留意着许长河。
可省政府各个部门,经济、农业、政法、税务、政务、督察,等等部门。
下面又一级一级的领导,主任,科长,办事员,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人。
她也是最近才打听到,许长河是后勤处的办事员,这几天因为天气严寒,请了病假,在家里休养。
看到出现在商贸行外的许长河,身边还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白宝珠本能的提起了一根筋。
许长河不是病的起不来床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混杂的场所,而且看那快速的身形步伐,怎么也不像是生病的人。
而且,那个爆炸案和许长河到底有没有关系,还是个悬疑。
事出反常必有妖!
想到这,白宝珠把手里的袋子往郭曼云脚边一放。
说了句,“曼云,你提着袋子先回去,我还有点事。”
就用围巾把自已围了个严严实实,就露出了两个眼睛,向着许长河消失的那个拐角处快速走过去。
刚进了巷子,白宝珠就看见了前面的两个人,脚步加快,追了过去。
白宝珠裹着头巾,特意驼着腰,也没有放轻脚步,就像是一个正常路过的人一样。
许长河和他旁边的男子,听到脚步声往后看了一眼,也没在意,又继续往前走。
这个时候鬼鬼祟祟的跟在两人身后,反倒更容易引起人的注意,倒不如行动平常更能让人放下戒心。
这是商贸行附近,又不是偏僻的街巷,这条巷子里也不只是白宝珠和前面的许长河两人。
许长河和那个男人,两人间或说几句话,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
行了一段路,拐到了中央大街,两人作别。
可最后许长河的话,白宝珠听了一耳朵之后,反应了一秒,却是让她差点失声叫喊出来
许长河说,“忠孝叔,那我就先回去了。”
忠孝!沈忠孝?!
他不是死了吗?!
当时沈忠孝那伙特务组织被清除,政府许是为了震慑那些企图颠覆的不法分子,特意在省报的头版,用了将近半个版面报道此事。
沈忠孝断断没有存活的可能!
白宝珠心中疑云密布,就听那男人声音冷硬的道,“好,记住,你既然加入了组织。
组织有组织的规矩。
我的身份,还有组织交代的事,一个字都不要对别人提起,在家里也要闭紧嘴巴,知道吗!”
“忠孝叔放心,我这嘴最严实,和我家婆娘都不会透露半分。”
白宝珠的心扑通扑通剧烈的跳动着,她脚下步子加快,走到了两人的前面,侧身超过两人的时候,微微偏头,看清了许长河口中忠孝叔的样貌。
看清那人的样貌,白宝珠心沉了几分,或许,这个人真的是沈忠孝!
大冬天,他带着棉帽子,遮住了小半张脸,可露出的部分,和报纸上黑白图像几乎一模一样。
尤其是那一双眉眼,与沈伯亭兄弟,甚至是熙茂熙辰都有几分相似,是沈家男人特有的深邃。
白宝珠抑制住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跳,脚步一转,拐到了旁边的一个修鞋铺里。
透过半透明的塑料棚,看到那个男人和许长河又说了几句什么,就往街北的一个巷子走去。
白宝珠平复好了情绪,看见那人将要消失在巷子里,又急急的追过去,可是在那附近绕了几圈,都没再看到那个身影。
一整个下午,上班时,白宝珠都有些神思不属。
那个人,她有百分之八十可以确定,就是沈忠孝。
许长河背后的人,竟然没死,还再一次出现,这是威胁她的子女安全最大的仇敌。
梦中那些境遇,再次向白宝珠压过来。
不行!她一定要查个清楚,把这个最大的隐患消除掉!
沈忠孝没死,那么他最可能的落脚处,就是他娘,那个沈老太爷的爱妾那。
对了!
之前沈忠孝被判枪决,省政府收回了家属院,沈老太爷的那个爱妾带着小孙子搬进了一个小院居住。
刚刚那个男人走的那个巷子,再转两条街,就能通往那个小院!
当时夏头还特意带着她和吴老太去看过。
可是,他这样的身份,会住在家里吗?
下午,又飘起了雪花。
入夜,寒风呼啸。
孩子们都已经睡得香甜,白宝珠却是难以安枕。
她一直在想着白天的事。
或许应该去那个小院探个究竟。
可是,那不是榆树屯的许长河家,她知道许家的根底,惫夜而入,她有把握全身而退。
那个院子里极大可能住着神出鬼没,死而复生的沈忠孝,更有甚者,里面可能还有别的潜伏的特务!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她一家人现在的处境,和那个梦中任人欺凌,孤苦无依,截然不同。
沈伯亭回来了,而且是部队的首长,身居高位。
即使她们的婚姻是现在这个状况,可他是孩子们的爹,保护孩子们是是他的责任,真以为爹是那么好当的啊!
或许,这事应该交给沈伯亭处理,说到底这也是沈家旧日的孽债,合该他来承受和解决。
白宝珠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院子里狗轻微的一个汪声,像是刚张嘴发出汪的声音,就消失了。
这狗还是上次沈老奶让白宝珠从家属院牵回来的。
白宝珠立刻精神一震,爬起身来,仔细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一声轻微的噗通声落入耳中,白宝珠知道,院子进来人了!
白宝珠抑制住心中的慌乱,悄悄的把沈安澜叫醒,贴着她的耳边,悄声的嘱咐,“记住,看好弟妹,把屋里的门闩好。”
白宝珠飞快的穿好棉衣,从箱子里翻出了两包药粉,塞到沈安澜手中,“要是有人进来,就用这个药粉往他脸上撒。”
说完,白宝珠拿了另外的两包药粉,把土枪紧紧的握在了手中,推开屋门反手关上,站到了堂屋门后。
她独身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们住在这,虽然隔着几家就是娘家,她怎么会一点防备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