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的话,让白宝珠和沈仲牧都憋住一口气,心里却还抱着一丝侥幸,“娘,你没签字吧?”
沈母责怪的看了两人一眼,“签了,长河你们还有啥信不过的!”
此话一出,白宝珠眼前一阵眩晕,恨声道:“娘,许长河这个王八蛋,他是骗你的。”
她强稳住心神,分析着当前的情势。
今天工作组的同志,是临时下来的。婆婆签字的那张自述书,现在一定不在许长河手里。
若是在,他刚才早就拿出来了。
那应该就是他已经交到了镇里。
那可是白纸黑字,入了档,这事就盖棺定论,再无转寰了。
想到这,白宝珠腾的一下,站起身。
起的急了,眼前一阵黑。
她甩了甩头,急急的道,“我得去趟镇里,那自述书,一定得拿回来!”
沈仲牧忙道,“大嫂,我和你一起去!”
说着,抬腿飞快的跑了出去,去推自行车。
白宝珠回屋取了钱袋,也跑了出去,留下沈母满脸诧异,还有微微的不满。
儿媳妇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怪自已了,她哪里做错了?
一路无话,沈仲牧憋着一口气,把车子蹬的冒烟。
骑到镇里时,汗衫已经湿透后背。
镇政府的守卫,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腰间鼓着,那里应该是别着木仓的,现在都是军管。
看到两人骑着车子往政府大院里拐,一把薅住车把,“干什么的?这地方也是随便进的!”
二八的大车,白宝珠利落的从后座跳下,脚震的麻了一下。
随着她平安落地,沈仲牧的心也跟着忽扇一下。
见守卫拦在车前,白宝珠忙扯出一抹笑,“劳驾,我找白少甫”。
一听是找白副书记,守卫态度才缓和一些。
“车子停外边,先登记。”
两人登了记,门卫又打量了两人几眼,才放行,“进门一楼,左边第二间办公室,白书记刚回来,进去吧。”
白少甫在外面跑了大半天,刚坐下歇口气,给自已倒了一茶缸子水,就看见他家老幺推门闯进来。
脸色一点也不好,发髻有些散乱,额头上一层汗。
老幺这是遇到了什么事,他不由声音发沉,“谁欺负你了?”
白宝珠看见二哥,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扑簌簌,让白少甫看的更冒火。
“仲牧,家里发生啥事了?” 沈伯亭五年多没回家了,沈家老奶对老幺一向不错,她婆婆也不是个磋磨人的,那就只能是外人欺负了。
白宝珠张着泪眼,心痛的看着自已的二哥。
梦中,他也被整的很惨。
白家不是黑五类,二哥也一直是官路坦荡,有不少政绩,后来却被自已连累,让政敌诬陷攻讦,身败名裂。
最后虽然平反,也是落落不得志,自苦了一辈子。
白少甫绕过办公桌,抬起袖子,胡乱的给白宝珠擦了把脸。
那边沈仲牧已经开始讲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后说道:“二哥,幸亏大嫂机敏,当场就提出了异议,要不今天这成分就定下来了。”
“我娘也是被许长河骗了,才签下了那份自述书。”沈仲牧知道自已娘有时候糊涂,还是替她描补了一句。
白少甫啪一声拍到了桌子上,“这不是胡闹吗,你家才几亩地,连头耕牛都没有,咋也轮不到你家高成分。”
“走,跟我去找夏研究员。”
白宝珠哭过,心里好受多了,眼中一片清亮。
她拉住了白少甫的胳膊,“二哥,这事不用你掺和。有政策在呢,我自已能行。”
如果二哥去了,那这事,以后就可能被定性成以权谋私,他又会被自已连累。
白少甫皱眉看着妹子微红的眼眶,看到她眼中的坚定时,不由一阵感慨,心里还微微发酸,他家老幺真是大人了,不像以前那样需要他了。
当然,他也明白老幺是为他着想。
心里合计着,先让老幺自已去试试,要是不行,最后他肯定是要出面的。
这里面的利弊,他比谁都清楚。
白宝珠和沈仲牧,按着白少甫告诉他们的门牌,找到了夏研究员的办公室。
先有礼节的敲门,听到里面喊 “进来” 。
虽然门里的语气很是和气,门外的白宝珠却是紧张起来,手心冒汗。
她把要说的话,在心里捋了一遍,才轻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两位老乡,找我什么事?”
白宝珠咽了口唾沫,双手交握在身前,“领导同志,事情是这样的。。。。”
随着白宝珠的诉说,夏研究员眼珠转了几转,冒着精光。
白宝珠说完,和沈仲牧两人,满怀希冀的看着夏研究员。
夏研究院状似为难的叹了口气,语气很是无奈。
“老乡,这事我也没办法。还是你们村的农会干部,最深入群众,了解群众,最有发言权。”
接着,他给两人出了一个解决办法。
“你这样,你回去找许长河,让他开个证明,证明你说的是实际情况。”
“还有,你们村,三分之二以上的户主,签字画押的联保书,这自述书你们才能拿回去。”
白宝珠微眯起眼,打量了夏研究院几眼。
沈仲牧要上前争辩,却被她暗暗拦住。
夏研究院提出的第一条,合情合理。
可这第二个条件,这摆明了就是为难。
那么大个村子,四百多户人家,三分之二以上,那就是三百来户的签字画押,谈何容易!
此时,多说无益。
“多谢同志,我们这就去想办法,打扰您办公了。”
说着,转身离开。
看着出去的两人,夏研究员舒适的靠在椅背上,手指点着桌子,心里合计着,或许这成分划定的事,他得去找县里的同志,应该尽快定下来。
白少甫有这么个亲家,以后够他喝一壶了。
出来的白宝珠和沈仲牧两人,脸色都十分难看。
待回到白少甫的办公室,和他说了夏研究员的话,白少甫眸光也阴沉了下来。
“这事还是交给我来办吧,你们回去等消息。”
白宝珠却摇头,“二哥,这事我自已解决。”
白少甫诧异的看了白宝珠一眼,他家老幺啥时候这么有决断了。
转念一想,他又咬牙切齿起来,都是那个该死的沈伯亭,一去无音信,让他家老幺孤苦无依,撑着那么大一家子。
白宝珠看二哥眼睛冒火星子,以为他被夏研究员气的。
她又劝了一会白少甫,见他终于消气了,就回家了。
路上,白宝珠和沈仲牧,边骑车,边商量着解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