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仲牧劝慰着白宝珠,“大嫂,你也别着急,回去我就找许长河。他敢不出证明书,我就去找许老爷子,削不死他。”
许老爷子憨厚本分,偏生了许长河这个缺德玩意。
想到那联保书,沈仲牧也最发愁这个,“咱们村里,和我处得来的都是年轻人,都不当家作主。
联保书的签字,还得奶她老人家出面。”
白宝珠却苦笑一声,“奶这些日子病着,身子一直不舒坦,去村里再遇到那混不吝的,别再把她老人家气出个好歹来。”
梦中那些场景,她看遍了人情冷暖。
白宝珠呢喃道:“这世人多是锦上添花,雪中送炭能有几人?!”
沈仲牧听了大嫂的话,眉头皱的更紧。
以他在村中的威望,怕是拿不到那三分之二以上户主的签字。
心中烦乱,他发泄似的紧蹬了两下车子。
车圈蹦起一个小石子,正巧弹到路边一个脏兮兮的小孩身上。
小脏孩 “哎呦” 一声,捂住额头,一屁股坐到地上,打起滚来。
“你打到我了,赔我一斤白米。”
嗬!这小家伙,胃口不小。
沈仲牧双脚支地,白宝珠蹭下自行车后座,忙扶起小孩,也担心伤到他。
拉开他皴裂的小手,额头是红了一小块。
小脏孩转转眼珠,商量道:“小嫂,半斤白米也行。”
白宝珠三十出头,看起来却是二十多岁的样子,难怪小孩学着大人,叫她小嫂。
她被小孩小无赖的样子逗笑,阴郁的心情都纾解了几分。
小孩满脸财迷的样子,让白宝珠给他揉额头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
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法子。
沈仲牧见她发愣,不由叫了一声,“大嫂?” 别一个寸劲,真把小孩打坏喽。
白宝珠回过神,掏出一个银元,递给那小孩,“给,够你买十斤白米了,快回家去吧,别弄丢了。”
现在虽然有了新纸币,但是百姓被之前的各种乱发的纸币搞怕了,流通还是多为银元这样的硬通货币。
小孩得了一笔巨款,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心里暗暗祈祷,明日还能被小石子蹦到。
他转身跑了几步,一个急刹车,又转了回来,古灵精怪的对着白宝珠一鞠躬,“多谢小嫂。”
“我叫三柱子,小嫂以后有跑腿的,送信的,家里有零工,尽管找我来做,我工钱很便宜的。”
他人小鬼大的样子,把白宝珠逗的开怀大笑,揉了揉他的脑袋,“行,以后我有事就找你,快去吧。”
沈仲牧放下担心,也笑着骂了句,“这小子”。
两人心情都舒怀了不少,一路无话到家。
到了家,白宝珠就叫了沈仲牧,一起去了沈老奶的房间。
老人家正靠在炕头打盹呢,听着动静,张开眼,缓了下神,才坐起身。
含糊了一声,“是宝珠和仲牧啊。”
沈宝珠忙去扶她,伸手利落的把被子卷起来,让她靠着能舒服点。
不等白宝珠开口,沈老奶就叹了口气,“你婆婆糊涂啊!”
这个儿媳妇,年轻时就不太聪明,糊里糊涂的一辈子。
以前儿子在时,还能时时提点着她。
这些年,沈家败落,自已也少了对媳妇的教导,才惹了今天这个祸事。
老太太睿智了一辈子,家里的事都逃不过她的眼。
看白宝珠两人一起过来,沈老奶问道,“你们叔嫂两个,这是有主意了?”
白宝珠把去镇里的经过都和老人家讲了。
最后斟酌着开口,“奶,自古财帛动人心。咱们家虽说败落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不如……,散尽家财,也省的惹人眼。”
白宝珠说完,看着沈奶奶的反应,见老人家神色平静,不由松了口气。
她接着说道,“拿人手短,那联保书,也就容易得了。”
沈老奶眼神幽深,抓住白宝珠的手,黑漆漆的目光,直直看进白宝珠的心里。
蓦的,她朗声大笑,“好!好!好!”
她紧紧握着白宝珠的手,眼中都是赞赏。
白宝珠之前还怕老人家舍不得,见此,彻底放下心来,也更有了底气。
她又细细说起了起来,“咱家现在穿细布,粗衣,下地干活。”
“那些段子,绸子,压箱底的,都整理出来,送给乡亲们吧。”
“那些锁起来的院子里的衣柜,床榻,桌子凳子,也让人去挑。”
“还有铁锅,陶盆,一应家什。”
。。。。
最后,白宝珠抿了抿唇,“还有,奶,你和娘,以前佩戴的首饰。。。。”
沈老奶不住的点头,老人家豁达的说着,“那些浮财,散了就散了”。
沈仲牧眼里却都是不舍。
千金散尽还复来,又有几人有这样的勇气啊!
祖孙三人商量定了,沈母也被沈老奶叫了过去,听到要散尽家财,她不由惊呼出声,“娘,你老糊涂了。”
说完,自知失言,忙打自已的嘴,“娘,媳妇失言了。”
“可咱家也不剩啥了,这都分出去,以后孩子们可怎么办?”
“伯亭走了五年多,一点消息都没有。”
“咱们孤儿寡母的,咋活?”
沈老奶看着糊涂儿媳妇,不由阴沉下脸,“咋活!这些年,那六亩地,可有饿到你?”
看儿媳妇缩起了脖子,想到她这样,自已也有责任。
于是,神老奶放轻声调,慢慢的说道理给媳妇听。
沈母有听没有懂,可婆婆的话她又不敢违逆,只能瞪了眼白宝珠和沈仲牧,最后闷声闷气的应了下来。
心里却在想着,她的陪嫁和首饰,哪些交出来,哪些私藏起来,以后好留给孙子孙女。
。。。。。。
沈家分家财的消息散布出去,整个榆树屯都沸腾了起来。
乡亲们走家串户,口口相传,打听着消息是不是真的。
三三两两的跑到沈家大门前,到那一看,沈家门户大开。
沈老奶带着沈家一众人都站在门前,老人家身板笔直,穿着湛蓝的细布褂子,花白的头发整齐的盘着。
她声音浑厚慈和,“乡亲们,我沈家祖祖辈辈,生于斯,长于斯。”
“咱们邻里乡亲,一向和睦。现在,我沈家虽然落魄了,院子里还有一些可用的东西。”
“今天,我沈家打开大门,大家有用的着的,尽管拿去。”
说着,沈老奶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稳稳的递给白宝珠,沉声吩咐:“宝珠,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