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白宝珠的话,老太太低喝一声,“好!”接着说了句,“你等一会,我给你找个人过来。”就重重放下水碗出去了。
不一会,老太太就带了一个瘸腿的,满脸络腮胡子的,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进来。
“这就是当年逼着沈忠孝离开省城的那个硬茬子!”
男人自嘲一笑,“嗬!吴老太抬举了!什么硬茬子,苟着一条贱命等着报仇罢了!”
一番交谈后,白宝珠对这二人算是有了大致的了解。
老大娘姓吴,今年六十多了,说起来是上个世纪末生人。
那时候朝廷腐败,外敌入侵,民不聊生。
好在她父亲是一位商人,也善经营,她倒是锦衣玉食的长大,读过书,能骑马,会打木仓。
之后就是一个老套的故事,娇小姐爱上穷小子,家里阻拦不成无奈妥协,之后为了自已的女儿,倾尽全力帮衬扶持穷小子建功立业。
之后,穷小子变成凤凰男,有了一番作为,却对昔日看不起他,把他的自尊踩在脚下的岳家怀恨在心。
为了自已的利益把岳家出卖,更是把倾心相待她的发妻休弃,连发妻所出的子女都被他当狗崽子似的不当一回事。
后来,她娶了一位军阀家的小姐,原配所出的两个子女,不明不白的就死在了郊外的树林里,连个全尸都没有。
发妻疯了,她从以前知道的暗道潜回家,把男人和他的娇妻都杀了。
之后,自觉对不起父母兄弟,远走他乡,以擦皮鞋为生,这一过就是十多年。
至于络腮胡子男人,他看起来五十多,实际年龄才四十多岁。
说起来,他并不是什么好人。
拉过帮派,贩卖过烟土,还倒卖过木仓械。手下更是养着一帮打手,干些看场子,收保护费的营生。
他大字不识几个,整日舞刀弄木仓,干着刀头舔血的买卖,却不想子女再走他的路。
把一双儿女都送进了新式的学校读书,以期改换门庭。
可他十几岁如花似玉的女儿,娇艳漂亮,在学校演讲时,被沈忠孝看上,送给了岛国将军。
被凌*辱后,他女儿满脑子的家国大义,又涉世未深,刺杀岛国将军不成,反被杀害。
岛国将军杀了女儿泄愤后,还不罢休,彻查了女儿的家世背景,妻子儿子都被抓起来木仓毙了,他被兄弟们拼死救了出来。
血海深仇,他不能不报。
带着几个过命的兄弟,在路上埋伏,炸死了岛国将军。
沈忠孝这才知道他掳的是当地地头蛇夏头的女儿,被夏头狠辣的手段震慑,吓得连夜带着家眷逃走,不知去向。
之后,夏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占了个山头当起了土匪。可沈忠孝不知道怎么得到了风声,带着队伍上山剿灭了他们。
兄弟们被抓的被抓,死的死,现在就他和小疤头两人苟延残喘,等着有替兄弟们报仇的那一天。
小疤头是一个寺庙里的小和尚,岛国打过来,寺庙被围,住持不肯依附归降,整个寺庙都被屠了。
他那天凑巧去山里打柴,才留了一命,之后被夏头捡上了山,给一口饭吃。
白宝珠听了唏嘘不已。
白宝珠看着吴老太的面庞,依稀能看出她年轻时应是怎样一位美人,却因为爱错了人,落到了如今孤苦的地步。
至于夏头,这世上没有绝对的黑与白,大多数人都处在灰色地带,端看所处的位置,和对人对事分析的角度。
一个恶贯满盈的人,却对妻子儿女视若珍宝,在妻子眼里他就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一个名垂千古的名臣,忠君爱国,说出“诛我十族又如何?”的凛然之词,连累妻子儿女,家族,直系亲属、门生和朋友十族被杀。
他万古流芳,成全了一身的大义。
可他的十族何其无辜?他风光时未必有分毫好处,可却因他有了灭顶之灾,这些人怕是要生啖其肉吧!
白宝珠不管夏头是好人坏人,至少他们现在的目标是一致的。
夏头一脸的狠绝,“沈忠孝那畜生警觉的很,政府里派了警卫员给他。
每次出门,暗地里他自已还有保镖跟着。
那些人都是厉招子,我上次好不容易找着机会,对他开木仓,却被他身边的人挡了,那人受了重伤,这畜生一点伤都没受。”
“现在,他又暗地里又增了人手,身边保护的密不透风。
他被刺杀的事,更是一直查着,我再找机会下手就难了。
惹急了,老子绑了炸药和他同归于尽,一命换一命也值了!”
“夏小子,这是下策,他那条狗命可不值当你的命。”吴老太劝道。
“吴老太说的对。夏头,现在是新社会,打打杀杀的那套行不通了。
他这样满身罪恶的人,我就不信他现在手上就干净!
只要查到些线索,送到政府,自有他的政敌替咱们报仇。
定会让他身败名裂,锒铛入狱,送上刑场吃颗木仓子也未可知!”若能智取,何必武斗。
虽然她已经抱着哪怕搭上自已,也要给子女扫清祸患的决心。
可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会轻易舍弃自已。
她是母亲,为着儿女,为了那一家子。
可她也是父母的儿女,兄长们疼爱的幺妹,她若出事,老爹老娘兄嫂们要悲痛万分了!
“嗯!白丫头这话在理!”吴老太赞赏的看了白宝珠一眼,当年她要是能多动动脑子,也不会把她一双儿女的命都葬送。
“可政府里的事,咱们轻易也打听不到啊!”夏头皱着眉头,脑中已经在想着要不半夜潜进一个政府工作人员的家里,逼问沈忠孝有没有什么把柄的可行性。
“既然公事上不好打听,那咱们就从私事上下手。看看他家里那边能不能找到什么破绽。”
“我看行!”
“中!”
三人说定,吴头就走了。白宝珠当晚住在了吴老太的家里。
第二天,吴老太也不去擦皮鞋了。
吴头更是早早就来了,为了方便打听消息,让人对他放下防备之心,他还把一脸的络腮胡子给刮了。
这倒是让白宝珠惊奇不已,一个地头蛇,土匪头子,倒是长了一副憨厚的面孔。
三人商量好,分头行动,直奔省政府的家属院。
要说打听消息,有一个群体,那和私家侦探也差不多。
白宝珠提着一袋茶叶蛋,还有一袋水果糖,加入了省政府家属院大妈大婶聊天群。
“小白啊,这有报纸,你坐这报纸上垫着点,那石头上凉。” 大妈甲含着糖块,对长相憨厚,打扮利落干净,拖着病体也要出来寻亲,出手大方的白宝珠很有好感。
听取吴老太的意见,白宝珠今天是个病弱的小妇人,为了完成母亲的心愿,千里迢迢来寻找早年间私奔的小妹。
“要我看啊,你那妹子家八成是搬走了,我住过来一年多了,就没听说过哪个干部的家属是姓白的。”
老太太贴近白宝珠,悄声道,“以前的官,可是跑去那边不少,你那妹子一家八成也是跑了!”
白宝珠露出一抹哀伤,“哎!也不瞒大娘,我娘当初就不同意这门婚事,我那小妹是私自和妹夫私奔的。这么些年了,才打听到一点消息。
我娘是日夜盼望着,这回怕是又要伤心了。”
“哎!可怜咱们做爹娘的一番心啊,还不都是为了儿女,你那妹子自已应该也有子女了。养儿方知父母恩,没准她会主动找回来呢!”
大妈们七嘴八舌的说起了自已家的孽障们,看到两个穿着体面的女人走过来,大妈们热络的招呼起来。
白宝珠暗道一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