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白宝珠就带着三个孩子回了娘家小住。
把三个孩子送到娘家后,她就搭车去了市里,坐上了去省城的火车。
火车到站下车时,已经下半夜了,白宝珠在火车站找了个地方靠着包眯了几个小时。
可她也只是靠着养精神,并不敢睡着。现在社会还是乱,治安并不好,打劫抢钱偷盗的事,时有发生。
尤其是在火车站这种人流量大的地方,更是各种案件高发。
天光见亮,白宝珠就去厕所洗了把脸。再出来时,除了蜡黄苍白的脸色,五官样貌也平平无奇,扔在人堆里都保准没人看第二眼。
白宝珠特意在脸上做了修饰。
面霜脂粉眉笔,这些不仅可以画的让人漂亮,同样也可以让人变成平平无奇。
白宝珠少女时代,上的也是新式学堂,接触的也都是那些洋玩意,化妆这玩意对她并不新奇。
她从沈安澜在剧团里带回来的化妆盒里挑挑拣拣的装了几样,再配上老爹的面膏,就是现在这副模样。
她一路打听着,直接往省政府的方向走去。
知已知彼,第一步就是要把沈忠孝的情况打听清楚。
打听消息,自然也有门道。
省政府食堂拉厨余的大爷,办公室打扫卫生的大婶,省政府街对面那排小商贩。
还有政府大院家属区的商店,水果摊,打扫街道的,等等。
这些不起眼的小人物,往往有着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那消息的真实性往往还十分可靠。
白宝珠在省政府外绕了一天,就知道了沈忠孝的官声还不错。
根据一个在办公厅里打扫卫生的妇女说,“沈主任最是亲和,看见我们这些打扫卫生的,也都点头打招呼。”
据食堂后厨收拾厨余的大婶说,“沈主任可是替我们争取了福利,当天食堂剩下的饭菜让我们带回家里,可是省了我们一家子不少的伙食费。”
据一个在省政府外卖茶叶蛋的老头说,“我儿子就是在省政府工作的,沈主任可是提拔了他不少,上回这死小子犯了错,多亏沈主任帮着遮掩,要不这死小子工作就丢喽!”
旁边擦皮鞋的大娘却恰巧在此时是呸了声。
白宝珠留意着她的表情,就看见她低着头,却撇着嘴,脸色不善的样子,继续给前面的顾客擦皮鞋。
白宝珠看着,也并未做声,买了十个茶叶蛋,就找了个面食摊子,坐了下来。
“老板,给我来一碗馄饨,再来五个肉包子给我包起来带走。”
等夜色渐暗,省政府办公室的工作人员陆续下班,外面这些摊子迎来了一小波的生意高峰。
白宝珠一直观察着老大娘,慢慢的白宝珠看出了点门道。
这老大娘也是个妙人,脸上的面部表情忒精彩。
一会暗暗瞪着某个穿着列宁装白领子的中年干部几眼。
一会给人擦皮鞋时偷偷往脚底下抹胶。
还力道控制的特别好的把一个小石子扔到了一个拎着黑色公文包的干部脚下,那人一脚踩上,摔了个大马趴。
等老大娘收了擦皮鞋摊子的摊子,白宝珠就从后面跟了上去。
从省政府前这条宽敞的街道转进旁边的一个巷子,老大娘就放下擦鞋箱,回身看着白宝珠,“小猢狲,看了老娘半天了。咋?想举报老娘?我告诉你,那些人没一个好东西!”
那眼睛跟有钩子似的。
白宝珠笑着上前,“惊扰您老人家了,您老误会了,我是想和您老人家打听点事”,说着,白宝珠把买的茶叶蛋,还有肉包子递给老大娘。
老大娘接过纸包闻了闻,一股香味往鼻子里钻,刚想打开纸包拿出来一个吃,看了看手,又作罢。
上下打量了几下白宝珠,说了句,“跟我来吧”,就又背起箱子,往巷子里走。
白宝珠忙接过箱子,老大娘傲娇的哼了一声,“算你有眼力见。就是脑瓜子不太聪明。”
看着白宝珠疑惑的眼神,老大娘啧啧两声,“你这脸色蜡黄,衣服却不带补丁。既然不是穷的吃不起饭,那就是病了。
既然病了,脸上却不见一丝病态,动作还利落,那饭量也好的很,这不奇怪?”
老大娘瞪了白宝珠一眼,那一碗馄饨,她又是放醋又是放辣,还放了麻油,简直是她最喜欢的口味,馋的她咽了半天的口水!
白宝珠恍然大悟,暗道这老太太肯定不简单。
刚才她明明馋那包子狠了,因为没洗手,却忍住没吃。这样的小细节,老太太以前一定是家境良好。
一下就指出她乔装打扮的漏洞之处,这老人家的身份怕也不同寻常。
白宝珠心里暗自做想,嘴上一顶帽子就送了过去,“您老高明!”
七拐八绕的,一直走到一处低矮的小院子前,老大娘才停下来,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小院院墙好几处缺着口,用树枝子拦着。
进了屋老大娘点上油灯,让白宝珠随便坐,她自已抱了柴火,锅里添上水,灶下点了火。
又去喂了院子里的两只鸡一条狗,鸡咕咕的叫,狗也汪汪的上蹿下跳,小院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这功夫锅里的水也烧热乎了,老太太洗干净手脸,又倒了碗热水,才坐下来,就着包子和茶叶蛋吃起了晚饭。
“说吧,沈忠孝和你啥关系?”老大娘咬了一口包子,香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老太太地观察力,看着白宝珠在好几处摊子上,都把话题往沈忠孝身上引,早就注意到她了。
老太太刚才识破她装扮,现在老太太直接点明她的意图,白宝珠一点都不意外。
白宝珠也不隐瞒,“死仇!”,老太太一看就不像表面这样简单,与其找个借口被她识破,倒不如实话实说。
而且,提到沈忠孝时,老太太那副不屑憎恶的表情不似作伪。
老太太听到死仇二字,嘴里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我在那省政府外头擦鞋十多年了。那里先后换过三波执政的人。哪波人打过来,沈忠孝都举旗效忠。
表面上满嘴的仁义道德,收买人心,暗地里背靠着政府的势力,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阴私勾当。
做的是引人入赌局,不但输光家业,还把人家的妻女卖到暗娼子里的买卖。
为了讨好那些将领政客,他还把好人家的黄花大闺女送到那些人的床上,做些逼良为娼的歹毒手段。
前些年,惹到了硬茬子,他带着一家人逃走了。三两年又春风得意的回来当了政府里的大官。
沈忠孝就是个没有大义,毫无气节,为虎作伥的伪君子!”
“我初来这地界那年,他嫌弃我一个乞儿污了他的眼,生生踢断了我一根肋骨,差点送命!”
老太太越说脸色越是阴寒,好像又看见那些被沈忠孝害了的家破人亡的场景,还有自已忍受的屈辱。
她盯着白宝珠的眼睛,“他现在有权有势,还受着政府的保护,你要对付他,可不容易!
轻则被他发现惯上一个罪名入狱,重则丧命,你可豁得出去?!”
白宝珠和老太太的表情如出一辙,原来这沈忠孝在外是如此阴险狠毒。
梦中她一家子,奶婆婆,婆婆,熙茂,安澜四条人命,她和安如活受了一辈子,也是家破人亡!
白宝珠斩钉截铁的道,“一条命罢了,有何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