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刚过,鸡犬不闻。
“啊”的一声尖叫,响彻扈山屯宁静的夜空。
扈长杖被突然的叫喊声吓了一跳,从睡梦中惊醒。
他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扈长杖揉了把脸,狠狠地推了身边的方氏一把,“大半夜的,你嚎丧啊!”
方氏在睡梦中感到一阵钻心噬骨的痛。
胳膊一抽一抽的,像有千万只蚂蚁钻到了她的骨头里,舔咬啃噬,奇痒无比。
那力度逐渐加大,又仿佛一把刀在狠锉她的骨头,像是要把皮肉生生地从上面剥下来一样。
方氏大汗淋漓,睁开了眼睛。
扈长杖稳住了狂跳的心,没好气地道:“怎么回事?大半夜的,吓死人了!”
方氏试着动了动胳膊。
有些隐隐的酥麻,没有了刚才那种几欲断魂的痛楚。
她坐起身,把两只胳膊都挥了挥,又用手揉了揉,麻痒的感觉消退了不少。
“我可能是做梦了,那梦太吓人了……”
“一把年纪还这么一惊一乍的,做个梦能吓成这样!”
扈长杖咕哝几声,再次躺倒,翻身睡了过去。
好几天了,方氏总感觉自己的胳膊不大舒服。
也不知是噩梦吓到的缘故,还是真的有事,她总觉得胳膊会时不时地抽痛几下。
白天还好,一到了夜里,她就会感到一阵刺心削骨般的痛楚,疼得她总是从梦中惊醒。
扈长杖实在受不了,搬去扈小柱的屋里睡了。
而且,这噩梦越来越频繁,前几回还要隔那么两天,可前天和昨天晚上她都被疼醒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几天过去,季轻焕的病终于好了,惊惧之症也有所缓解。
季轻然让他在家里好好休息,他自己也不想出门,白秀菊就在家里守着他。
期间,樊婶子来看了季轻焕一回,带了些草药过来。
季轻然翻了翻,都是安神类的药物,十分对症。
但她并没有把季轻焕受惊吓的事情和别人说过,也不知樊婶子是怎么知晓的。
但季轻然顾不上思量这些,因为,邱少机告知了她扈小柱的去处。
这家伙居然躲到了镇上。
扈山屯隶属于碱水乡,旧名为乡,现在就是松安县下辖的一个镇,乡镇是同称,也叫村公社。
扈山屯出村只有一条路,但上了大路走一段后,就分了两个方向。
一边是去县城的,另一边则是到镇上。
县里比镇上繁盛的多,所以扈山屯的村民们大多选择去县城,极少去碱水乡。
镇上面积不大,寥寥几条街道,只有一条主街还算繁荣,两边有几间铺子,都是国营单位。
供销社和乡镇食堂占地最广,但也不过两三间屋舍大小。
临近傍晚,食堂里有不少人在用餐。
扈小柱吃得肚子溜圆,一边剔牙,一边哼哼着从食堂出来了。
他朝天边的红晕望了一眼,沿着路往回走。
“打铁真无聊,哪有练功夫有意思,爹也真是的,非让我来这个鬼地方!”
扈小柱嘀咕完,左一拳又一掌,嘴里嗬嗬哈嘿,边走边打拳起来。
一拐弯,“唰”地一股白末扑到了他的脸上。
扈小柱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
但很快,他的眼皮就不听使唤,身子也打起了颤。
咣当。
扈小柱晕倒了。
……
扈小柱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
天色已经擦黑。
“醒了?”
突然有人说话,扈小柱惊了一下。
“是你这个小贱.人,你暗算老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你看小人书看傻了?我一个姑娘,本来也不是英雄好汉。”
见季轻然朝他走了过来,扈小柱不自觉地往后退去。
可惜,无路可退。
因为他身后就是一堵墙。
上次被打的经历还近在眼前,扈小柱不由地胆怯了几分。
他靠在墙上,大声喊道:“你想干什么?小心我爹和我大伯找你算账,到时候,我让你弟弟给我当羊骑!”
听到他提及季轻焕,再想到他这几日的病痛和害怕,季轻然冷笑一声。
“欺负几岁的孩子,只会恃强凌弱,你这种人,就不配活着。”
扈小柱瞪大了眼睛。
“你还敢杀人不成?你要是敢伤我,你奶和你弟都得给我陪葬,这是我爹妈说的!”
上梁不正下梁歪,子不教,父之过。
妥妥的一个明证。
季轻然懒得和他废话,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晃了晃。
“杀你我还嫌脏了手,这瓶药,是专门给你配的。”
扈小柱心知自己打不过季轻然,但也不想坐以待毙,他大吼一声,双手成拳,朝季轻然扑了过来。
季轻然轻轻一侧身,躲过扈小柱,在他腰间用力一点。
扈小柱只觉腰酸腿软,扑通一下,又跪跌在地。
季轻然捏住他的下巴,将药灌进了扈小柱嘴里。
扈小柱感觉季轻然的手指如铁钳一般,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完全挣脱不开。
他不得不将药吞了下去。
季轻然退后两步,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
“咳咳……你给我吃了什么?”
“等下你就知道了。”
扈小柱捂着喉咙,咳嗽不止,脸面涨得通红。
渐渐地,他的神智涣散起来。
扈小柱摇摇晃晃,再一次晕了过去。
季轻然只是瞥了他一眼,就转身出了院子。
刚走几步,她发现了异常。
“谁?出来!”
“呀,你这个疯婆子,耳朵还挺灵光!”
一人闪身而出。
“是你?”
天色昏暗,这人走到季轻然两米开外,她才看清楚了些许。
“怎么?你弟弟的救命之恩,你全忘了?”
“你不是说要报恩吗?我等了这么久,也没见你来找我,你是打算忘恩负义?”
“啧啧!这样可不好,俗话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有恩不还可是要遭报应的,你得小心了!”
这人好聒噪。
他是什么来头?
刚才她给扈小柱喂药,这个男人看到了吗?
季轻然蹙起眉头。
“哎?我说,你那是什么表情?你不会想要杀人灭口吧?”
季轻然抬眼看向男人。
“你是谁?”
“我是谁你不知道吗?我是你弟弟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