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操作边围，学生们拉开距离，跟着体委的号子做操，动作懒懒散散地，老师要求他们一块跟着喊，他们也喊得稀稀拉拉。
做操是热身，也是放松肌肉，按照老师的话讲，刚跑完步再做操，身体才能拉开。
先是左扭腰，再是右扭腰，再又是扩胸运动，前屈步，后屈步，每个动作各做四个八拍才算完事。
体育老师看着这群懒洋洋的家伙，眉头紧皱。
“刚玩跑完步，难道不该都是精精神神的吗？怎么一个个像是刚睡起来，好好做！”
可惜，但凡老师的话有一点用它也不至于一点用都没有啊。
同学们依旧我行我素，最多也就是跟着体委的号子能喊得稍微大一丢丢。
毕竟，广播体操大家课间操天天做，乏善可陈了，大家做着都没劲，更别说刚跑了那么多圈，更懒了。
而且，体育课做操不偷懒也确实说不过去，毕竟课间操做操的时候有班主任盯着，要是被发现没好好做，那可是要被揪到前面去领操的。
青春最美好的地方，莫过于有时候哪怕是最羞涩的少年少女也可以在这种时刻，将目光肆无忌惮地挪向喜欢的人身上，也不用担心被撞破，做着操呢，发现不了，这未尝不是一种肆无忌惮的暗恋。
喜欢的人站在队伍前面，少年可以正大光明的看。喜欢的人站在后面，哪怕不知道他在看自己，少女做操的动作也会很标准，还略带一点紧张，仿佛已经知道他就在后面注视着她。
虽然能默默地看或者被喜欢的人看都是一种纯真的美好，但注意力转移了，身体上的动作未免就更加懈怠。
体育老师望着这一群好像刚睡起来又心怀鬼胎，目光乱瞟的学生，气不打一处来。
“还文科精尖班，看把你们懒的，看看人家隔壁班！喊得声音也大，动作做的也标准。”
他指着相隔五十米外的另一个班，大声斥责九班偷懒的学生们。
有些同学羞愧难当，有的我行我素，更多的是瞄了一眼老师指着的地方，而后原本百无聊赖的眼神一下就锋利了。
“老师，他们一班这种小卡拉米不行，还得是看我们九班。”
李圣杰嘴上咕哝，原本做着的动作一下标准不少，就连号子也喊的响亮了。
还没等体育老师弄明白怎么回事，令他意外的一幕出现了，随着李圣杰突然换了个人似得好好做操，九班所有男生也一下振作了，震天响的号子响起来。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女生们像看傻子似得看着后面的男生们，不知道他们在这里发什么癫。
不过聪明些的是知道的。
伊依正认认真真地做着操呢，听着后边吼叫似得号子，微微叹了口气。
她懂是为什么，因为刚才体育老师提到了一班。
一个年级里分为甲乙两个组，一个组有八个班，其中一个精尖班，两个重点班，剩余都是平行班。
其中每个年级的一班是甲组的精尖班，某种程度上就代表着甲组年级组，而九班是乙组精尖班，同样是乙组年级组的榜样和模范。
这样就算了，本来还只是两个不同年级组之间的小竞争，平常竞争个优秀年级组啥的，拿到了老师有几十块钱的奖金，跟学生没啥关系。
但偏偏，一班不止是精尖班，它更是理科精尖班，而九班是文科精尖班。
这一下就呛了火药了，自古以来文理之间的斗争就没个休止，你说我卷子简单分好考，说我是理科不好才选的文。我说你不懂经史典籍只懂数字公式，一考历史就开始篡改史书。你说我毕业就是失业，我说你毕业去自动化养猪场上班；你说我找到工作也是苦哈哈的老师和小文员，我说你等我熬出来你就是我手底下的小卒。
就算不说文理之间的唇枪舌剑，就光说一班和九班平常之间的较量，那可就没少了，本来高中里老师们就爱宣传竞争意识，不一拉一踩好像都不会刺激学生好好学习好好表现一样。
远的不说，说近的，上一周的优秀年级组就是甲组的，连带着优秀班级也是一班，他们九班和代表的乙组则是啥也没有，开年级组晨会的时候那被年级组长骂的狗血淋头的，尤其是重点批评了他们九班，这给大家弄得到现在心里都窝火。
综合各种原因，一班跟九班梁子很深。
虽然作为一个女生，伊依对这些斗斗争争的不怎么感冒，不过也能理解那些男生的心情，班级和年级荣誉受损了，自己还被批评了，他们心里肯定不舒服。
不过你要她像那些男生们豁开嗓子了一样喊号子，那还是算了，江小松可就在后面看着呢，这样喊可太不淑女了，她才不要。
班里男生们的嗓门很大，像是带了个喇叭似得喊得震天响，看的体育老师很是满意。
“好，动作做的只要够标准，号子喊得比一班响，做完操我们就自由活动！”
这样一句话说出来，不少女生惊喜起来，本来就有些女生被自己班里男生的喊声感染地也想大声喊，只是不太好意思，而体育老师这样一说，顿时九班绝大部分人都喊得很大声，就连容易害羞的牛佳妮都鼓着嗓子在喊。
就是可怜了某些想维持形象的淑女，他们也不得不跟别人同步了。
生活不易，伊依叹气。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
九班全班高喊号子，把体委带头的声音都压过去了，大半个操场都是他们的声音，惹得不少人都侧目看看他们在发什么癫，其中有别的班，更有一班。
“看看人家九班，精神头这么好，你们干什么吃的！声音要是再小点做完操继续跑步！”
相比较于九班体育老师还算和善的语气，一班体育老师就是教训地口气了。
被老师生气地说了一顿，还开出也许可能有的惩罚，每个人都很委屈，然后望了眼那边莫名奇妙发癫的九班，一班的人也顿时开足了马力，嗓门开到最大。
于是奇怪一幕出现了，操场上隔着几十米距离的两个班开始了一场奇怪的嗓门竞赛，双方人马都铆足了劲，一个想要做完操就自由活动，一个是不想做完操继续跑步。
但不管双方到底最后都为了什么，此刻他们的目的都很一致，那就是狠狠打败对方。
一班作为理科精尖班，男生有三十多人女生二十几人，相较于只有九个男生的九班可以说占了天大优势。
所以任凭九班女生再努力，男生喉咙都给喊破，那声音也没办法跟一班相提并论。
不过等到两个班级做完操都结束的时候，双方老师看着手底下累得嗓子都快冒烟的学生，脸都都流出了满意的表情。
“行了，今天表现的不错，自由活动吧，不要出操场了，下课记得到原处站队。”
两位老师不约而同地放了学生去活动。
女生们欢天喜地地一哄而散，要么找个阴凉地躲着聊天，要不就是去拿羽毛球拍或者乒乓球拍打球。
不同于女生们的高高兴兴，九个男生聚在一块，有些闷闷不乐，因为他们在意的是刚才他们声音没有一班大，输了。
大家都不说话，哪怕自由活动了可以想干嘛干嘛，大家也都不快活。
只不过大男人嘛，大家也没人说这种事情，一个个强颜欢笑地往篮球场跑。
“走，打篮球去。”
刚才上课前大家就在打篮球了，只是上课铃一响他们就把篮球放地上赶紧站队了。
“江哥，你刚才怎么不来打球啊，刘乐这个比太恶心了，各种阻挡犯规。”
“胡说，我没有，而且学校里打球哪这么多规矩，要不然待会我们分两队再玩玩呗，就我不创烂你。”
当他们还在讨论待会怎么打球的时候，却看到篮球场上，一班的男生手里正抱着球。
同时的，一班的也看到了他们。
顿时，双方的气氛骤然激烈，但表面上却都不说话，风轻云淡的。
“你们班打吗？”一班男生扬扬头问他们。
“打。”
“好，那来，我们五个你们五个。”
“好。”
刚才竞争激烈堪比军备竞赛的两班人马，这时候反倒心平气和，好像是经常一块打球的球友一样要打球了。
都是有素质的人，一班男生没有霸着球，九班男生也没有说球是他们放着的，一班男生只是轻飘飘地邀请他们对打，九班男生也立刻答应。
似乎，真的只是简单的打球一样。
只不过，当一班的男生往回走的时候，九班的男生立刻围成一个小圈。
大家的头都在里面，表情完全不像刚才一样随和，反而十分凝重，好像在开一个紧急会议。
“大伙，谁球打得好。”刘乐做了牵头老大，神色郑重地看向周围一圈男生。
“刘哥，我中锋。”李圣杰主动请缨，大家点点头，他虽然个子不是那么高，但打起篮球有一手的。
“我后卫。”
“我也后卫吧。”
见分配的这么快，刘乐也点头：“那我大前锋了。”
接着还剩一个小前锋的位置，大伙都跃跃欲试，只有江小松没什么动静，抱着胳膊看他们抢位置。
倒不是他清高还是什么，而是他不想打，都自由活动了，肯定干点自己喜欢的，比如悄悄凑近自己老婆啥也不干的陪一会，就这江小松都觉得比打球强。
而且啊，两个班的女生现在都躲在篮球场场边的阴凉处，和别的班打篮球可是崭露头角的机会，哪个男生不喜欢被女孩子欢呼簇拥啊。
啊，江小松自认为自己就不喜欢，准确来说是他不怎么喜欢被除了伊依以外的女生用火热的目光盯着，或者崇拜还是咋样，感觉怪怪的。
于是乎，江小松鸟悄地往后退退，想悄悄开溜。
啥争强斗勇的，哪有老婆孩子热炕头重要。
不过刘乐自然是不会任由他摆烂的。
他一把搂住江小松肩膀，给他拉了过来。
“小松你就小前锋吧。”
“啥，我江哥还会打球？”
不止是李圣杰有疑问，其他男生的眼中流露好奇，他们很少或者说还从来没见过江小松打球，对他技术怎么样还真不知道。
“啊，我？我不了吧。”
江小松赶紧拒绝，抖缩着肩膀想脱离开，却逃不开刘乐浑圆的熊躯。
“没事，对于你哥们还是放心的，而且这可是你在伊依面前表现的好机会啊！”
“我跟她表现啥！放开我啊喂。”
在勾肩搭背中，江小松被其他几个男生嘻嘻哈哈地架着走了。
男生们正在进行如火如荼的选人时，班里的女生们一片祥和，像下课时候的那样躲在墙根下，躲着太阳瞅着篮球场。
不过这一次伊依总算不用挨晒了，牛佳妮给她拉到自己身边，这里有她提前占好的位置。
“依依，等会我们班男生和他们班的就要打球了啊。”
两个女生蹲在墙根，望着篮球场，牛佳妮没由头地说了这么一句。
“是的呢，你家刘乐肯定要上场啦。”
“哎呀！”
伊依说着话羞臊话了小姑娘，牛佳妮满面羞红，把脸埋起来好一会才有嗫喏地抬起头看向她。
“那，那你......江小松会上场打球吗？”小姑娘还是没好意思像伊依那样说出‘你家’。
“不知道呢。”
伊依歪歪头，看着球场外沿，他们班男生聚成一团还在讨论，给出一个这样的回话。
不过牛佳妮问了不少。
“我才发现江小松好厉害，之前从不知道他原来跑这么快，伊依你知道吗？”
“不知道呢。”
“对了，依依，以前你跟江小松是不是认识啊，我总感觉你们关系好好，有种......亲人的感觉？”
“不知道呢。”
小姑娘语滞了，对于伊依的一问三不知，她是没招了。
其实伊依倒也不是故意不回答，而是她望着那群男生中被架着走的江小松，神情逐渐恍惚。
她想起了不少往事。
很小的时候，也就是还住在月家村的时候，村里有一个简陋些的篮球场。
她是女孩子，不爱走动，更不会想着去篮球场。
不过村里的男孩子们倒是喜欢的很，只要谁家能拿出篮球了，男孩子们一群会蜂拥而上，抱着球就到篮球场去。
江小松跟着去了，所以伊依也就悄悄跟上去了。
她那时候踩着几块堆叠起来的砖，扒着墙看着那群男孩子们兴高采烈地打球，只不过那时候伊依眼里只有江小松。
哦，现在也一样。
伊依莞尔一笑，那时候扒墙偷看他们打球，还把她的小裙子都弄脏了，就算如此她也乐此不疲，只要江小松跟着他们去打球了，她也一定会偷偷跟上去看，等江小松灰头土脸的往回头，她才又会跟上。
那时候，和伊依一起看的，还有一只三花猫。
只不过那时候那只三花猫还很小，它的主人也不是江小松，那时的它也不慵懒老态，反而充满活力，大眼睛好奇地张望着一切。
那个时候，伊依就踩着砖块扒墙看，而小三花爬在墙头看，一人一猫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好奇地看着未来那个和她们牵绊一生的男孩。
伊依探出手，伸到不在阴凉地的阳光下。
夏末秋初的阳光温和照烈，和煦暖人。
和那时的爬在墙头的阳光一样呢。
好令人怀恋的时光呐。
“依依，依依？”旁边的牛佳妮喊了她两句，伊依这才回过神。
“怎么了？”
牛佳妮看了眼还在沟通具体规则的场中两班男人，忸怩了一下，跟她小声说：“等会打完球他们肯定很热，我想我们要不要去买点水......”
“他们？是你家刘乐吧，哈哈~”
“哎呀！”
看着又羞臊到不行的闺蜜，伊依笑完开口了：“老师说不能出操场，你要出去吗？被抓到会被批评的。”
“也是。”
牛佳妮觉得很有道理，觉得是自己疏忽了，忘了老师说的话。
当她想着还有没有别的法子时，忽而一转头，发现伊依不见了。
人呢？小姑娘呆了。
而此时，小操场旁的食堂里，伊依正在窗口。
“一杯绿豆汤，一包纸，谢谢。”
她又想了想打完球后好像不能喝凉的，又嘱咐了一句。
“热的绿豆汤，谢谢。”
人在这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