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立这是早就打算好的,把迁都北上当作一场游山玩水的旅行,一场吃吃喝喝的休假。
不仅是让嫔妃们都轻松自在,也是给自己一个欣赏大好河山的放松机会。
几年来,先是东征西讨、殚精竭虑,之后又兴利除弊、改革进取,再加上开疆拓土、对外扩张。
黄立虽说不是身心俱疲,可也投入了极大的精力,每天都在耗费着脑细胞。
现在,已经算是海清河晏,天下太平。他也终于能够喘口气,放松一下身心。
“扬州虽是最有名,但运河沿途的其它城镇,也各有特色。只要留心去看,到处都有美景。”
“各地也建了行宫,小住几日,看名胜、逛街市,也不必太过拘束。安全问题,不用担心。”
黄立觉得太过严密的安保并没有必要,谁会来刺杀他呢?
他记得看过的一个外国电影,那应该是二十世纪的欧洲国家。
人家的皇帝出行,就是轻车俭行,随从也就五六个,哪有成百上千的护卫,围得密不透风似的。
就是在世界历史上,被刺杀的国家君主也寥寥无几。黄立可不认为,自己会成为屈指可数的倒霉蛋儿之一。
什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什么白龙鱼服遭虾戏,确实有些道理,但也不必过度保护。
“总有刁民想害朕”,这似乎是一种典型的迫害妄想症。
昏君和暴君担心害怕,还有情可原。黄立并不认为自己能与这两者沾上边。
至于那些被严惩的汉奸,以及利益受损的阶层。一来,该惩处的都流放;其次,谅他们也没那个胆量。
应盈小心地说道:“逛街市的话,是不是有扰民之嫌?”
黄立笑了起来,说道:“一天两天又有什么关系,封街也影响不大。其实,那些商铺巴不得有尊贵的客人光顾,给他们打了免费的广告。”
这么说也有道理,若是宫中贵人去了某家商铺,买了某样商品,确实能让商家借此作噱头来宣传。
就算是不买,逛一圈,也够商人和伙计吹嘘了。
什么贵人从他家商铺经过,见过贵人,甚至能编排出各种给自家贴金的理由。
黄立知道女人都爱逛街,都爱购物。现在皇家不缺钱,让自己的女人买买买,得到快乐和喜悦,他心里也舒服。
至于他自己,就不必陪着了。很多地方还有政务汇报,江淮一带的水利修筑,他也要去视察一番。
“不要顾及什么抛头露面的闲言,你们是奉旨逛街购物。”黄立笑着拍了拍应盈的手,说道:“启程之前,朕有赏赐。购物不够的话,记在皇家内库的账上。”
“皇爷陪臣妾等逛街?”应盈有些难置信,睁大了眼睛。
黄立摇了摇头,说道:“朕可能抽不出时间,当地官员的女眷会给你们做向导。”
黄立对于逛街购物的兴趣缺缺,而且他若出行,兴师动众的很麻烦。
现在的皇家可不缺钱,织造、玻璃等工坊都是赢利。还有皇帝的薪俸,内阁已经商定,每年给皇帝拔银一百万两。
看着是很多,但照比明朝的其他皇帝,皇家的收入却是相当低的。
因为明朝皇帝的收入有多种来源,除了每年拔百万银子到内承运库,还有包皇庄赋税,各地的土贡,抄没官员的家产,以及税粮折收的金花银等等。
比如皇庄,在明孝宗时已经达到了一万二千多顷,明武宗时期已经升至三万七千多顷。
这些土地有的是被剥夺爵位而留下的,有的是被收回或没收的勋贵的土地,还有一部分则是占用的民用田地。
而接受进贡,也是历代皇帝敛财的主要手段之一。
一般在重要的节日期间,比如元旦、冬至、万寿节等,王公大臣及藩王,还有番邦小国都要向皇帝进贡。
而且,封建皇帝一般都喜欢抄家。因为被抄没的罪臣家产,一般都归入皇帝的内库。
比如严嵩被抄家时,查抄的黄金约有三万余两、白银三百余万两,皇帝的内库一下子充实了很多。
到了黄立这里,来钱路子也很多,但与前朝不同,黄立废除了皇庄和进贡。抄没的收入,现在也可忽略不计。
除了皇家的工坊,黄立在战争的缴获中,也能够分得不少。他还准备认购股票,年年吃红利。
最主要还是皇家的人员少,宫人也不多,花销也不大。
所以,即便黄立不时从内帑中拿钱供养慈幼院,向科学院投入,现在的内库也是充盈的。
反正,黄立以后还有很多来钱道儿,根本用不着象很多皇帝那般为了钱,连脸都不要了。
钱赚了不就是花的嘛,黄立对于妃嫔们的赏赐并不多,主要是金银首饰,以及一些珠宝。
趁着此次沿河北上,黄立也大方一回,可劲儿的花。
应盈倒不是怕抛头露面,而是担心对皇帝的影响,以及皇帝是否对此不喜。
皇帝既不约束,又是大家一起,她也就放下心来,生出了雀跃之情。
“臣妾想求个恩典,让薇儿随行。”应盈看着皇帝高兴,小心地说道:“皇爷也知道,那是个馋丫头。”
黄立呵呵一笑,说道:“这点小事儿,朕答应了。”
“谢万岁恩典。”应盈想起身拜谢,却被黄立伸手拉着坐下。
“不用多礼。”黄立笑着给应盈挟菜,说道:“在内宫,不必如此。”
应盈也没有勉强,对于皇爷的脾气禀性,她已经非常了解。
别看在外臣看来是威武英明的皇帝,可在骨子里,却对繁文琐节甚是不喜。身在皇宫,可这心却向往着自由自在。
如果不是有臣子们劝谏监督,皇爷不知道要作出什么花呢!
就说此次北上迁都,皇爷开始时竟然要坐海船,直达天津。顺便看看海上风光,领略下海上航行的滋味。
前些日子皇爷还做了军礼服,以备将来检阅将士所用。有绶带勋章点缀着,确实漂亮又英武。可为此,竟想着把头发剪短。
这回北上,除了南书房的臣子,就是几位武勋相陪,没有了唠叨的内阁官员,皇爷这是要彻底解放了。
黄立确实是这样的心思,大部分官员已经到达京师,或是正在去往京师的路上。
还有一部分官员留守南京,是最后一批出发的。
作为九五至尊的皇帝,他终于能够自由。不是绝对的自由,可也比天天在耳边劝谏要好得多。
“都是为了你好啊”,诸如此类的话,可能激起了黄立的逆反心理。
当然,也可能是功业卓著,臣民拥戴,大明帝国蒸蒸日上,让黄立有些骄傲,有些飘了。
但他还没到独断专行的地步,烦是烦,也能听取臣子的意见。当然,抓个空子,松散一下还是没问题的。
此番北上,都是难得,能够带着妃嫔,让她们也见识一下风光,品尝一番各地美食。
以后,黄立还会出外巡视,或是东北,或是西北,那时候就不会这么方便了。
唯一可惜的是,皇帝想坐船出海的心愿,怕是只有年纪大了,皇子成人,才不会让臣子们痛哭流涕地苦谏。
……………
烈日当空,云梯关工地上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忙碌之景。
在荷枪实弹的官兵监督下,两万多土著或挑或挖或抬,来来往往,疏滩着河道淤积。
靳辅和陈潢站在高处,伸手指点着,商议着。
“清江浦至云梯关的河道需筑束水堤一万八千丈,王家冈、武家墩等大决口,亦有十六处需要堵塞。”
“按照目前的进度,今年可完成。”靳辅微皱着眉头,说道:“明年则要疏浚清口,堵塞清水潭、大潭湾,及翟家坝至武家墩一带决口。”
陈潢轻轻颌首,说道:“我等已上奏万岁,恭候圣裁吧!”
今年的水利工程,预算已达四十余万银子。
这还是有土著这个免费劳力,只给饭吃,不发工钱的情况下。
明年还有更多更大的工程,土著劳工亦将达到四五万,数处全部开工,预算超百万。
靳辅沉吟了一下,说道:“万岁治河心切,应该会应允。朝廷财政充裕,钱粮不是问题。”
陈潢点了点头,说道:“本官也是这样认为。只待万岁由运河北上后,无有顾虑,便能大展拳脚。”
皇帝沿运河北上已成定局,保运河还是重中之重。但之后便不必再象以前,保北堤护运河。
江淮之所以成为黄河泛滥的重灾区,与漕运关系极大。淹南不淹北,全是为了保证运河。
而且,黄河泥沙量太大,陈潢除了采用明代治河专家潘季驯的“束水攻沙”之法,还创新了“寓浚于筑”等方法。
对他提出的治水之法,黄立全部采纳,给予了充分的信任。而且,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从不拖延。
陈潢感念万岁的知遇之恩,不辞劳苦,是决心要干出一番事业,以报皇恩的。
不仅如此,黄立还下旨,晓谕沿河地方,要在治河上,给予陈潢全力支持,不得怠慢。
给人给钱又给权,陈潢感激之余,也觉得压力很大。
靳辅也有同样的感觉,他能有今天,也是皇恩浩荡,更加要兢兢业业。
靳辅用力踩踏了脚下已修筑好的水泥堤坝,说起了较为轻松的话题。
“水泥施工方便,坚固不下大石。有些利器,治河必见成效。”
陈潢黑瘦的脸上微露笑意,说道:“确实好用。万岁已下旨,各省择地兴建水泥窑厂,用以铺路建屋。河工所用,也将更加宽裕。”
没有水泥,当时用巨石,或是夯土筑堤,都有不便之处,且耗费很大。
远处响起了钟声,已经到了休息的时候,劳作的土著们如蒙大赦,带着工具有序地返回席棚。
虽然是做奴工,但能多用一天是一天。对他们的吃喝,倒是没有什么苛待。
而且,干六天休一天,也给他们恢复体力的时间。
在他们脸上,都有印迹,连续洗上几天能洗掉。但三两天便重新盖印,使得印迹始终存在。
这样的话,他们逃到哪,都是一目了然,谁也不敢收留,还会出力抓捕。
干活儿、吃饭、睡觉,这些土著已经习惯了这样枯躁的生活。敢反抗的,会被毫不留情地处死。
靳辅和陈潢起初还有些怜悯,时间长了也波澜不惊。要么朝廷出巨资,雇佣民夫治河,要么就用奴工。
他们的任务是治河,对于朝廷的政策,对土著的态度,无权干涉,也不会为土著进言。
当然,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他们给予土著们一些优待,也没人会说什么。
“都是吕宋的土著,万岁深恨其为西班牙人的帮凶,这是他们的报应。”靳辅望着不远处的工棚,淡淡地说道:“或许,也是改过自新的机会。”
陈潢有些疑惑,问道:“干满五年就送他们回乡,这不已经是宽恕的条件?”
靳辅微笑不语,在他看来,这可能就是朝廷为了让土著安心劳作,能不能施行,还在两可之间。
但这不好说出来,有诋毁和猜测朝廷言而无信的嫌疑。
而且,五年的苦役,或许也磨平了土著们的心态,让他们返回海外之地,继续耕种纳税,也不是不可能。
陈潢也没有继续追问,说道:“张鹏翮、陈世军年轻有为,或可独当一面。此番万岁巡视河工,本官准备向朝廷引荐。”
这两位倒不是什么治河专家,而是跟随陈潢和靳辅实习的年轻官吏。
陈潢准备在各地要紧的水利工程同时进行,这两位只是监督,方案则是陈潢设计好的。
黄立对于河工很看重,对于河务官员也是精挑细选。
贪腐还在其次,偷工减料导致溃堤决口,那可是大事,关系到成千上万百姓的生命。
靳辅也深知此关键,常常吃住都在工棚,严查工程质量,遇有偷工减料、弄虚作假,随即返工,对责任人是严惩不怠。
所以,张鹏翮、陈世军是不是专精水利,暂时不重要,可以慢慢学嘛。但廉洁奉公这一品质,却是合格的,也是令人放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