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两人都没机会说话,梁斯淮只抱了梁斯齐上车坐着,自己在一旁跟着牛车走。
巧的是,今天许玉梅也要去县里,一上车就盯着梁家兄弟,在那小声嘀咕:“老章头怎么让狗崽子上车,真是晦气。”
她跟陈建国还真不愧是母子,付南知听见她的嘀咕,直接大叫一声:“啊,婶子,你衣领那有只臭虫,啊,爬进去了。”
“什么,在哪在哪。”许玉梅抖搂着衣服,听见虫子爬进了衣服里,声音都变调了。
“哎呀,婶子,你还是下车去抖抖干净吧,等下跑别人身上去了。”
周围几个跟她贴着坐的,立马外旁边挪了挪屁股,要不是车上地方小,他们能直接将屁股挪另一头去。
“哎呦,老婶子,你小心着点,别在车上抖啊。”
最后许玉梅只能先下车,找那只不知道跑哪去的臭虫。
付南知憋笑憋的辛苦,梁斯齐盯着她,不明白姐姐为什么表情那么奇怪。
等到她再上车,车上的人都自觉避开了些,他们莫名地觉得她身上已经沾了臭虫的味道。
这时也没人在意梁斯齐在车上的事了。
付南知坐在牛车上,眼神不住地往后望,这条去县城的路,在他前面的岁月里,走过多少次?
梁斯淮不像梁斯齐,家里发生变故时他已经懂事,他得承担起照顾弟弟的责任,自己默默承受着这些恶意。
明明是一个给他一点好,他就回以你更多的人,却要戴上冷漠的伪装。
到了县城,付南知伸手想去牵梁斯齐,却被他避开了。
最近她总去章家,已经和小家伙很熟,怎么突然就不亲近自己了?
等到看到下车的人都看着他们这边时,付南知才明白他怎么了,是为了避嫌。
指不定还是梁斯淮上车前特意嘱咐的,在车上时小家伙就很乖,一路身子绷得直直的。
她还以为是他坐车少,紧张。
“小齐,先跟姐姐去邮局。”边说边拉住了梁斯齐的小手。
梁斯齐眼睛亮亮地看着付南知。
哥哥说很多人在的时候,不可以去亲近姐姐,那样会给姐姐惹麻烦。
但现在是姐姐来牵他手的,不算吧?
付南知不在意那些人的目光,以后她只会更亲近梁家兄弟俩,那些人爱说说去,她也不会因为名声少块肉。
“哥哥……”
老章头笑着说:“去吧,按脚程,你们从邮局回来你哥哥差不多就到了。”
邮局里,窗口还是那位,付南知将汇款单递上去,对方竟然还记得她。
“是你啊,来,签个字。”
这次都没核对她身份证明,很顺利就拿到了钱。
什么家庭啊,竟然一次给她寄了五百块。
在这个年代,付南知当时卖掉工作的八百块都已经算是一笔巨款了。
信中说了,以后每个月都会固定给她汇钱过来,她有什么其他需要的也可以写信过去。
想到从小到大,付学军每个月能以自己的名义领五百。
付南知不知道该开心,还是愤怒。
付家人用着她的钱,还指使她在付家做牛做马,他们要不要点脸。
不过想到以后付家可没有这笔钱了,由奢入俭难,生活水平直线下降,他们要怎么习惯,她还真的想看看。
“小齐,姐姐带你去买糖吃。”
付南知带着梁斯齐去供销社,称了些糖,是最普通的那种什锦糖,都花了付南知一块钱。
还要了两块布,棉布质量很好,的确良盛行,虽说降价了,但也不便宜,还需要二张布票。
梁斯齐很少出门,更别说来县里,供销社里的东西很多都是他没见过的。
付南知能看出来他的好奇,但他很乖,不会去乱摸。
付钱的时候,刚才卖布的营业员叫了起来。
“刚就是你,你看看,你带来的小孩把我们布都摸脏了,我们后面怎么卖?”
梁斯齐见到那女人手指指着他,嘴里在叽里哇啦的说着什么,害怕地缩到了付南知后面。
小齐没有……
供销社里人不少,听见声音都围了过来。
另一名营业员出声调解,“她就是嗓门大,别介意,但是布的确脏了,我们负责卖,若是有什么问题都是要自己承担的,你应该不好意思让我们来承担吧?”
语气挺温和,说出口的话,句句都是要付南知赔钱。
“你确定是我家孩子摸脏的?”
“当然,刚才就你在买布,他就在你旁边,等我一回头,布就脏了,不是他还能是谁?”
梁斯齐低着头,像真的做错了一样。
姐姐肯定不会相信我的……
“那就叫警察吧。”
付南知握住梁斯齐抖颤的小手,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头。
“你这女同志,怎么这样?叫就叫,你别走,我这就找人去派出所。”
卖布的营业员,没想到对方做错事,还那么硬气,分明是想赖掉。
付南知搬了张椅子过来,将买了的东西放在柜台上,抱着梁斯齐坐着等起来,对周围的指指点点视若无睹。
感觉到梁斯齐小手抓着自己的衣摆,付南知安慰道:“小齐,姐姐知道你没有,不要害怕,我们没做错事,不应该承担莫须有的指控。”
梁斯齐仰着头,看向付南知,姐姐相信我,心里莫名的有点酸酸的,好想哭。
来买东西,还能看戏,围观的人也都没走。
“来了,来了,警察来了。”
于军才进门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俏丽身影。
“同志,就是他们俩,那小孩摸脏了店里的布,他们还不认。”
于军走到付南知面前,“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付南知站了起来,“有,供销社营业员公然诬陷顾客。”
两个营业员听到付南知这话,立马急眼了,“你,你瞎说!”
于军示意安静,“你们各执一词,有证据吗?”
卖布的营业员急了,“什么证据,我当时一转头布就脏了,不就证明肯定是他吗?”
付南知淡定地指着柜台,“证据就在这里,你们非说是小齐摸了布,大家一起看一下,这柜台,按小齐的身高,摸得到吗?”
“那,那有可能是他爬起来摸的呢?”
“我先不说有没有这个可能,这位同志,你过来帮我检查一下。”
于军好奇付南知有什么需要检查的,很听话地走了过去。
付南知将小齐的一双小手摊在于军面前,“大家可以一起来看下,我相信这样干净的手,很难把布弄脏吧?”
“真不是那小孩弄的啊?”
“哎呦,怎么还能诬陷人小孩呢……”
卖布的营业员傻了,她只看那小孩穿着的衣服破旧泛白,就觉得人是乡下的,手脏。
“同志,事实很清楚了,你看下营业员诬陷顾客该怎么处理?”
“我,可是我的布真的脏了啊,我哪知道不是他啊。”
于军也有点不好办,事情不大,但若是付南知执意要求处理,他只能将人带回所里按流程办。
这时供销社社长听到消息赶过来了,刚来就朝付南知鞠了一躬。
“非常抱歉,是我们这里的人弄错了,给您带来的麻烦我深表歉意,后续一定会妥善处理此事。”
付南知指向那两个营业员,“让她们俩同小齐道歉,小齐原谅的话我就不追究了。”
卖布那位在供销社工作,平常都是作威作福,哪有向人低头的一天,更何况还是对一个乡下小孩。
另一个营业员倒是很识时务,蹲下来先是给梁斯齐口袋里塞了一把糖。
“小朋友,是阿姨刚才弄错了,对不起,你能原谅阿姨吗?阿姨给你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