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陆明。
那日陆明醉酒后,猛地被一阵阴风吹醒,睁眼一看,见那日头西垂,周边影影幢幢,定睛一看,身旁都是荒碑野坟,只把他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他连爬了几次才爬起身来,跌跌撞撞慌不择路地跑了,连店里都没去,摸着黑就往家里跑去。到家后,连惊带吓的就病了一场,那吴掌柜本就对他不满,如此旷工好几天,直接就把他辞了,重新又找了个账房。
好好地吃个席,却将活计吃没了,母亲成天在家捶胸顿足地骂他:“咱们乡下人能在镇上找份营生多不容易,你爹求了多少人才给你安排了这么一份不用出力气的活计,你倒好,不好好珍惜着干就罢了,还贪嘴给弄没了,让村里人知道这事,咱们家这脸要往哪搁啊!”
连他父亲对他也再没了之前的好脸,话都不与他说了。
陆明越想越气,若不是陆川刺激了自己,他就不会因为心里不舒坦将自己灌醉,也就不会因为醉酒不明不白地晃悠到了乱葬岗,更不会因此被吓得病了丢了营生。因此,他将一切的错处全部算到了陆川头上,简直恨不得将他杀死以解心头之恨。
最近几日他都在镇上闲逛,他弄丢了营生,又不愿意老实在家务农,在家里呆着又怕让村里其他人知道自己被辞退,只好日日在镇上晃悠,顺便看看能不能再找份营生,只可惜除了出卖体力,再没有像账房那样轻松的活计了。因此宁可在镇上饥一顿饱一顿地混着,也不愿回去丢了脸面。
他一边晃悠一边在心里寻摸着怎么报复回去,在镇上打听了一圈,那陆川现在在镇上似乎还有些地位,几个好友都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轻易动他不得。正颓丧之际,风闻近期出了一桩案子,似与那陆川有关。
这日,他忽见一老妇在离衙门不远的地方坐着,他见着眼熟,凑近一看,正是那陆家前亲家赵老太,赵家的事传得人尽皆知,尽管陆云被休回家叫人戳了脊梁骨,但赵家的做法仍然饱受诟病,周边村里的人都引陆云这事为鉴,嫁女儿一定要打听好未来夫家的人品,万不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被休弃回家还要被泼一身脏水。
他心里思量一番,走上前去:“您是不是赵家村的人?”
赵老太吓了一跳,这几日她不知在镇上受了多少白眼,难得有人和颜悦色地与她说话,受宠若惊地点点头:“是,你这后生怎得认识我?”
陆明道:“我是陆家村陆明,您在这里是要做什么呢?”
赵老太一听是陆家村人,脸上便变了色,翻了个白眼道:“我做什么与你无关,你们陆家村没一个好东西!”
陆明心头火起,但这老太对他还有用处,便忍着火气道:“我们陆家村除了陆川一家,应是没人得罪你吧?”
赵老太被堵得一噎,但还是口气不好道:“什么样的水土养出什么样的人,那陆川陆云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也好不到哪去!”
陆明简直快忍不下去了,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没有拔腿就走:“实不相瞒,我也甚是讨厌陆川,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东西,骗得城里小姐死心塌地地跟了他,如今一朝飞上枝头,更是几乎将咱们乡里人不放在眼里,就是中了状元都没有他那般得意!”
赵老太大喜,不想这也是个跟陆川有仇的,心里高兴:“后生啊,你也与那陆川有过节?”
陆明点头:“那陆川见我在城中找了份营生很是眼红,明里暗里地使绊子,那日我看在同村的面子上好心在宴席上提醒他,避免他出丑,他倒好,恩将仇报,害我大病一场,险些丢了营生。”
赵老太叹了口气:“你这还算好的,我儿被害得直接进了大牢,还被罚赔付他家十两纹银,我们家全家老少就靠着那几亩薄田维持生计,别说十两,就是一两也是断断拿不出来的,可是拿不出来就要将田地抵了罚金,这不是要我赵家上下几口人的命吗?”
陆明义愤填膺:“这世道果真是没有王法了!那陆川现在在镇上认识不少人物,咱们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依我看,不如我们抱团在一起,给他点颜色瞧瞧。”
赵老太摆了摆手:“我如今年纪大了,按你所说,陆川现在不是我们能轻易整治的,我就想找到他,求求他将罚金减少些,让我们家再少受些罪。”
陆明恨铁不成钢:“您就这么屈服了?你去求他只会让他更加得意,陆川咱们轻易动不得,他姐姐不过一介弃妇,我们去找她,让她将你家罚金免了,左右是将罚金给她,只要她不要,你家的困境不就解了。”
“可我来这几日了,别说陆云,就连陆家的大门都不知道在哪。”
陆明:“我知道,他姐姐如今在酥宝斋做糕点,一个月挣得不少,却还要逼着你们出这十两银子,实在是贪得无厌害人不浅!”
赵老太瞪大双眼:“你说的可是真的?那陆云何时有那本事,竟然能在镇上找着挣钱的活计?”
陆明嗤笑:“他们陆家哪个有那本事,还不是靠着陆川他那有钱的妾室,兜里有了俩钱,就不把咱们这些同乡当人看了,想怎么作践就怎么作践。”
赵老太又气又恨,气自己不该让赵平将那陆云休了,恨陆云有钱了还这样咄咄逼人要逼死他们赵家。
她咬牙道:“你可知那酥宝斋在哪?一个弃妇,那酥宝斋的掌柜竟然也敢用,怕不是早就暗通曲款,搅合到一起了!”
陆明自是答应,只要能给陆川找不痛快,他就痛快了。
他俩来到酥宝斋门口,赵老太抬眼望着店门上金光熠熠的匾额,店里人来人往,个个衣着整洁,一时不敢进门,她素来在村里横惯了,但那也只是在乡里横,真要让她在这一辈子没踏足过的地方撒泼打滚,她还是不敢的。
陆明推推她:“去啊,陆云就在里面,去找她将你家的罚金免了。”
赵老太哪还有刚才的义愤填膺,支吾道:“我……你能不能将她找出来,我再与她说。”
陆明见她那副怂样,心中鄙夷:“你同她在外边说,她如何能答应?只有在里面说,她才会顾及脸面,不与你计较。”
赵老太觉得陆明说得有理,到底是银子重要,随即咬了咬牙,朝酥宝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