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半个时辰之前,暗五与十七双双离开客栈之后的那段时间。
刚出客栈,暗五就整个人像只八爪鱼似的挂在了十七身上,娃娃脸上扬起的是不管别人从哪个角度看都显得十分可爱的撒娇表情——当然,除了十七所面对的那个角度。
“我是弟弟,嗯?我很任性,嗯?我修函耍小孩子脾气而且时常不服从管教,嗯?!”
十七木然的看着暗五距离他的鼻子只差一公分的脸,良久扯了扯嘴角,道:“我错了。”
“你错了?哪儿做错了?”暗五不依不挠。
十七叹气道:“我错了,当时真的是事急从权……”
“那是你找不到快速撤退的借口!”暗五低吼道。
“你就那么介意吗?像你那种跟小猫挠痒痒似的的提醒,若初姑娘得要多久才能理解你的本意?我这样来一招,我不相信若初姑娘还能无视楚离的怒火继续隐瞒下去。”
“你果然是故意的。”暗五眼眸幽深,“锦墨首领说的没错,你就是个无法控制的定时炸弹,指不定哪天你的擅自行动就会给我们带来极大地麻烦。”
“谢谢夸奖,在你没说出这句话以前,我一直以为我是锦墨首领最头痛的存在,看来目前的情况还不算太严重,麻烦或者是定时炸弹,都要比‘眼中钉’这个词让我心情稍微好点。”
暗五:“……你太胡闹了。”他很确定他刚才的感叹是发自真心的贬义词,绝对不是为了给十七增加自信心的。
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孩儿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身上套着一件对她而言显得极为宽大的崭新黑袍,女孩的眼睛很亮,眼眸中隐隐流转着的光芒分明透着一股诡异。
十七偏头冲暗五展露一个得意的笑,接上他先前的话倒像是一种斗嘴斗赢了的得瑟,暗五眨眨眼,长长的眼睫毛刮过十七的脸颊,大眼睛里是宛如猫戏老鼠的戏谑。
“我们现在似乎不应该计较这种无足轻重的东西对吧?”十七伸出手指戳了戳还挂在自己身上的暗五,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暗五灿烂一笑,敏捷的从十七身上跳下来,头凑到十七耳边,压低声音问道:“实力升的很快嘛,你猜,那人的目的是我们还是客栈里住着的那几个人?”
“有差别吗?”十七耸了耸肩膀回道。
“你先走,我来引开她。”无论是针对谁,暗五都不喜欢被人窥视这种令人脊背骨发寒的形式,看在跟踪他们的人是个女孩子的份上,他会考虑将游戏时间缩短到半个小时。
十七毫不犹豫的就想走,但是刚走出一步,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暗五天真的看着他。
十七不说话,眼睛看向暗五刚才跳下来时刚好踩到的他的那只左脚上。
“哟,你不光表情跟木头似的,连知觉也在向木头靠近啊?!”明明是自己的错,但暗五却毫无知错的心理。
在暗五看来,这个世界就分为三种人,一种,是他发誓要效忠的人,比如莫王爷、夏子钦,当然,在这两个人前面还应该加上一个人——浩炎皇上;
第二种,是他以及他最看重的众多朋友,这些人,对他们态度不好甚至没心没肺都没关系,只要关键时候能够生死与共、不离不弃就可以了;
第三种,是路人,这一类人,他通常保持的就是一种无视的态度,而那些属于“敌人”一类的路人,他则会像只酒足饭饱的猫一样,戏谑的盯着那些人,让他们的精神长期处于放松——紧张——放松的无限循环内,直到有一天他玩腻。
看见走在前面的两人分开了,女孩的两条眉毛顿时扭成了一条线。
她的目光先是跟随着那个一脸木然的高个子男子,但想起主子平日里也是一副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的样子,但内里却是十分厉害的一个人,女孩最终将目标放在了那个显得十分孩子气的漂亮娃娃脸少年身上。
十七走出老远,却没有感受到身后有人跟上来,一颗心不由沉了下去,对方没有跟着他。
暗五没想到,本来该是他主导的一场猫戏老鼠,到最后竟然会变成老鼠算计猫的戏码。
带着身后的小尾巴转的第十分钟,暗五成功的将那小女孩给拐带到了一所青楼门前,仰头看着站在二楼挥舞着小手绢儿的小姐们,暗五嘴巴越咧越大,那副奸计得逞的笑脸让人看了恨不得一脚踩上去。
站在大门口迎客的几位漂亮小姐们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的飞快,一个个好奇的望着那个仰着头笑的一脸花痴的少年,心里想的是——这娃儿一看就是刚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唉,希望他不会很快的被里面那群女色狼给吓出来。
暗五倏地回头,冲那个明显脸上挂着问号的女孩儿笑道:“小姑娘,要不要进去玩玩?很好玩的哦。”
回忆起后来发生的一切,暗五肠子都快悔青了,他不该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该惹火身后那个看起来弱小无害,实则是个小恶魔的小姑娘,中间的过程他不愿说也宁死都不要再回想一遍,谁逼他他一剑砍了谁!
根据前文的描述最后的结果可以想象,暗五中套了,然后被小姑娘困在青楼里呼天不应叫地不灵。
“这一点都不好玩。”出使墨锡的皇家马车上,莫遮天冷着脸一字一句道。
充当车夫的夏子钦脑袋靠着车厢,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半眯着眼睛控制马车的走向。
车厢门突然打开,韩静一手撩着内里的华美布帘,一只手拍了拍夏子钦的肩膀,“子钦,时间到了,我们换班。”
夏子钦装作没听见,握着马鞭的手指紧了紧,他才不要面对里面那几位祖宗。
韩静改用手指戳他肩膀,声音温和:“子钦,反正你怎样都是睡,睡马车里可以防止感冒……”她的话音刚刚落下,夏子钦已经变成一道幻影冲进了马车内。
韩静一边拾起夏子钦扔在车辕上的马鞭,一边轻声嘀咕:“不就是药味奇怪了一点嘛,一个大男人居然害怕喝药,哼!”
出自韩静之手的药不叫奇怪,如果味道用来杀人的话,那她熬出来的药威力可以直追鹤顶红。
莫遮天转头不去看降低他心情指数的某俩人,见夏子钦一进马车就靠着车厢板睡觉,不由奇怪地问道:“你昨晚没睡好?”
夏子钦睁了睁眼皮,半晌才低低应了一声:“嗯,我只眯一会儿。”
夏淑云弯腰从她座位下边抽出一条后毛毯,一边往夏子钦身上盖一边道:“睡眠不足就不要跑出去吹风,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没错,坐在马车内的的确是夏淑云,浩炎国当朝皇后!
经受住了皇后娘娘偷偷混进使者团的冲击后,莫遮天此时看坐在夏淑云怀里还十分不安分的小皇子莫笑竹就显得十分淡然了。
看着不断挪着小屁股一个劲往窗外看的莫笑竹,莫遮天不禁伸手捏了捏眉心,自己那位皇兄也真是够命苦的,不但要不厌其烦的处理多的压死人的奏折,等好不容易放松下来还要面对发妻带着儿子跑路了的烂摊子。
“王叔,我要骑马马。”莫笑竹趴在窗户上,小小的身子在夏淑云的怀抱里使劲挣扎着想要出来。
“等到边关,我派人护送你们回去。”莫遮天放下将眉心都捏红了的手,不容置否地道。
夏淑云瞥了他一眼,不满地道:“我又不跟着你们进墨阳城,难道你还信不过你家若初姑娘?”
“你家若初”这个称呼让莫遮天心情好了那么一点,但他的态度依旧坚决。“出使墨锡不是儿戏,一旦外人知道你和小竹在使节团里,因而心生歹意……皇嫂你要让天下人看浩炎的笑话吗?”
“我会寸步不离的跟着那个乔若初的。”
夏淑云也不是不讲理,但她天生就是个好动的性子,为了喜欢的人长居深宫,一言一行都三思而后行已经算是她的极限了,如果还不准她偶尔出宫远游一次,她会被憋疯的。
莫遮天无言的看了夏淑云好几眼,最后泄气的想到,反正保护一个也是保,多了这两个身份极高的人也没什么,顶多让暗卫们将她俩看死得了。
见没人理自己,小皇子莫笑竹发飙了:“王叔,母后!”
莫遮天挑了挑眉,双眼平静的看着莫笑竹。
莫遮天微笑的时候会让人如沐春风,但他不笑甚至做出一副庄重的样子的时候则会让人情绪忐忑,此时的他在莫笑竹眼里便是第二种情况。
才五岁大的小家伙快速转移了发泄不满的目标,他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瞪着自己的漂亮母后。
夏淑云眼睛都不眨的伸手将自家儿子塞到了对面莫遮天的怀里,然后弯腰又从座位底下抽出一条后毛毯盖在自己身上,闭目,养神。
被抱的很不舒服的莫笑竹挪了挪肉呼呼的屁股,瞪着大眼睛与垂眸看他的莫遮天对视……
三秒钟后,小家伙肥滚滚的身子动了动,移到了莫遮天怀里,又动了动,移到了莫遮天平坦的小腹与大腿上面,正想再动两下找个好位置睡觉,莫遮天两手插着他的肋下一举,将莫笑竹端放在了旁边垫着狐狸毛的长条形座位上。
莫笑竹满脸委屈地问:“我待会滚下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