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从某个角落传出的呢喃打破了现场寂静到死的气氛,也不知道是谁起了头,城头上顿时叫嚷声响成一片,不等局势发展到不可抑止的地步,状况突变!
一道天光,撕破浓墨般的黑暗,如天籁般的出现在众人头顶。
光线由一道变成一片,四周的能见度越来越大,黎明般迷蒙清冷的光亮看的城上城下好几万的士兵们傻愣了眼,下一刻,他们就都因看到了早就偷偷沿着攻城梯乘着黑暗的掩护而爬上城头的盗匪们齐齐凉了一颗心。
“咚、咚、咚、咚……”无数闷响同时响起,跟随莫遮天过来的一百名暗卫齐齐收回应急的匕首,在他们的脚下,是死透了的一百多具盗匪尸体。
但是,这对于地上躺着的悄无声息在盗匪的马刀下丧命的近千士兵来说,远远不够!
一百道“铮铮”拔剑声汇合成一道鼓动人心的戾鸣,瞬间点燃了数万士兵内心因为同袍在自己身边、在自己眼皮底下命丧黄泉的怒火!
……
自攻城的炮火响起后就变得空寂的大街上突然由远而近响起了马蹄声,不一会儿,两匹快马并驾呼啸而过,快马前脚刚走,一队黑衣人就在一个长裙少女的带领下从侧巷里钻了出来。
“夏子钦你个混蛋!谁他娘的乱传信说王爷在东城门的!”
乔若初气急败坏地狠狠一跺脚,那横眉骂街的架势看的她身后的十名暗卫外加蒋琪都一愣一愣的,不等众人有尴尬的机会,乔若初一转身,细长神气的双眉高高挑了起来:“大家听着,接近西城门后各自散开,不得暴露目标,猎杀擅自开城门的人!”
话语虽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否的严肃与坚定,那十名暗卫下意识地低低应了声“是!”,蒋琪紧紧盯着乔若初,不怕死地问:“副首领,我要跟着你。”
没有看蒋琪一眼,乔若初低声喝道:“出发!”
话音刚落,十道黑影循着西城门的方向弹射而出,几个眨眼间便消失在了房屋街角的阴影之内。
“跟上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看了蒋琪一眼,乔若初的身子如离弦的利箭般射了出去。
身体在快速移动着,对月光精细的估计与角度巧妙的选择使得乔若初的身形完全隐藏在了肉眼无法看到的黑暗里,在不间歇的奔跑中,乔若初欣喜的得出了一个讯息,假若身上的伤完全养好,她的状态会比前世时更佳!
心里毫不吝啬的用各种感谢词将夏寒问候了一遍,乔若初不断的调整着自己的速度,没一会就将蒋琪甩出了好几条街,五分钟后,被战火肆虐的西城门已出现在视线尽头。
乔若初抬手取下发髻上的珠玉步摇,一头青丝摇曳铺满后背,接着又从袖袋里抽出绣着山水的染香丝帕将一头长发系紧,做完这一切后,她听到了隐隐的马蹄声。
来的只有一匹马,而莫遮天是与风有意一起行动的,风有意是突然出现的变故,隐藏着的奸细对他并不会过多关注,按照莫遮天沉稳的心性来看,风有意多半会在暗中行动,因此,来的人只有可能是莫遮天。
马蹄声渐近,乔若初眯起眼睛,脑袋快速运转着怎样才能化解西城门这边的危机,在亮的惊人的月光下,一身金丝白衫的莫遮天骑在马上如狂风般呼啸而至,那双足可睥睨星光的黑眸仿若不经意地往乔若初藏身之处扫过。
眨了眨眼,看着犹如瞬移般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英俊男子,乔若初冷冽的神情无意识地柔和了一分。
“你怎么来了?”
听的出来,莫遮天此时的情绪很惊讶。
“子钦那边进展很快,我带人过来帮忙。”乔若初简短的说明了一下状况,转过脸神情凝重的看着发出的声响大的几乎要震聋人耳朵的西城门。
身侧的人黛眉微颦,神色间不见怜悯与不忍,有的只是对战火的不满,小巧的下巴扬起美好的弧度,大大的眼睛带动着长睫毛扑闪扑闪的,莫遮天看了两秒钟后主动移开视线。
“如果可以,帮忙尽力截杀有开城门嫌疑的人。”
“我需要装备增援。”见莫遮天眼露疑惑,乔若初赶紧补充道:“这么远打兔子也得拿弓箭吧?”
“我从来不知道你还很会说笑。”莫遮天很认真的看了乔若初半晌,一直紧绷着的脸带上了一分得意的笑容,“刀剑无眼,好生照顾自己。”说完,将一样分量不轻的长条形皮囊塞到了乔若初手里。
“我知道你带了你那折叠弩,这是两百杆羽箭,保重。”
“王爷对我是越来越客气了。”死死压制住心里那份莫名的触动,乔若初笑的艰难,“我虽也知道王爷身边有着暗卫保护,但……一切当心。”
战事紧急,莫遮天只是无声的点点头眨眼间就跃上了路旁的屋顶快速朝西城门赶去。
“王爷,不管你对我是否真心,到此为止,我承受不起。”
如玉葱指缓缓抚过皮囊,乔若初心中触动更甚,皮囊质地粗糙,莫遮天竟然还记得拿黑色的布料将皮囊包裹了一层。
低低叹了一口气,乔若初心里如同翻到了五味瓶一般,他莫遮天是堂堂王爷,要什么绝色美人没有,为何偏偏就是要看上自己这种冷心冷肺的异界之人呢。
明明知道她是个身份不明的外来户,却又是赠刀又是表白,明明知道她从来没有袒露过真心,却对她睁只眼闭只眼做出最大的放任,甚至在这种稍有疏忽就会腹背受敌的状况下,还惦记着她手中箭羽缺稀的问题。
四周开始有衣袂携带着风声接连响起,暗卫们陆续到了。
“副首领。”蒋琪与这支暗卫小队的小队长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乔若初身后。
乔若初往旁边退开几步,她可不习惯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别人。
“自由行动,谁敢开城门,格杀勿论!”
清冽的声音刻意压低,带着一股子令人侧目的肃杀之感。
暗卫小队小队长抬起右手快速做了几个动作,随后与其余的暗卫队员一起,借着夜色的掩护朝西城门移动而去。
“首领交给我的任务是保护你。”面对乔若初冷的可以将人冻成冰棍的视线,蒋琪硬着头皮说道。
夏子钦是脑袋被门挤了还是出门忘了带脑子,换他他会白痴到带着蒋琪这种随时有可能给你一刀的定时炸弹吗?乔若初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耐心可以持久一点。
“不需要。”乔若初冷着脸,“你要违背我的命令吗?”
蒋琪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等乔若初继续说话就走了,那背影是要多失落就有多失落。
虽说得到的情报是盗匪会将目标主要放在东城门和西城门,但莫遮天还是很稳妥地分兵将整座城层层保护起来。
夏寒负责处理城内的突发状况,夏子钦看住太守府那群动辄攸关的官员们顺带牵制乔若初,手底下的亲信全部分出去守城,风有意是出乎莫遮天安排的变故。
风有意这人目的不明,但因为头上压着风尊这座大山所以可以放宽心不管,但是乔若初……
提缰下马,莫遮天的动作丝毫没有因为心里的复杂思考慢下半分,一个全身盔甲的老头快步从城楼上奔下来,也不看脚下,远远的就扯着大嗓门冲莫遮天嚷嚷:“王爷,王爷您怎么一个人就过来了?”
莫遮天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老将军脚下,不得不说,这位精力充沛的老将军虽然七老八十了,但说起话来还是声如洪钟,“王爷,夏家那两个小崽子呢?他们怎么让您一个人就这么过来了?”
莫遮天正待说话,突闻弓弦声响,迅疾转头,看到的正好是一枝羽箭笔直扎入一名士兵胸口的一幕,那士兵右手还趴着黄铜厚木的城门。
“保护王爷!”老将军一声大吼,紧张兮兮地挡在了莫遮天面前。
又是一声弓弦响,这回莫遮天的视线终于找到了暗杀者的方位,视线追过去,看到的仅仅是一片一闪而过的裙裾。
接受他的命令射杀擅自开城门的的女子,唯有乔若初!
“那是本王的人。”
莫遮天一句简单的交代让老将军慕问安心里“咯噔”了一下。
刚才那暗杀者的实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夏家两兄弟的效忠本来就让莫遮天如虎添翼,如今又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个剑法如神的杀手,慕问安不由深深为国王莫凌天担忧起来。
沉稳地取箭上弦,乔若初提着折叠弩攀上了一栋民宅的屋顶,脚步一顿,手中弩箭无偏差地指向屋脊后的隐藏者,“出来!”
“副首领。”一个黑衣暗卫闪了出来,蒙面黑巾外的眼睛里满是疑惑与惊诧,他自认躲的很隐秘,这位刚上任的副首领是怎么知道屋脊后有人的?
看到是自己人,乔若初放下了弩箭,但垂下来的左手却悄悄握住了藏在袖中的匕首。
被队友背叛过一次,她不会再轻易的将自己的命交出去。
乔若初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戒备气息太过浓郁,那暗卫也识趣,也不用乔若初出声赶人,自己就十分麻利地转身走人。
在乔若初与暗卫撞上的这段时间,其余的暗卫们又解决了好几十个有嫌疑开城门的士兵,另一方面,蒋琪也已经悄悄接近了莫遮天。
蒋琪一接近莫遮天就发现了,冷意十足地问:“本王不需要你保护。”每个暗卫夏子钦都会绘制画像让他过目,因此他清楚的知道这个浑身散发着冷冽的男人不应该相信。
蒋琪沉默,一天之内连着被人怀疑,换谁心里都不会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