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城夜间最繁华的街道有五条,城东大道是这五条街道中最为清净也最为狭窄的那条路,而离城这座城的最高统治者太守大人正是住在这里。
此刻太守府内声乐幽幽、觥筹交错,太守大人大摆筵席,五张大红绸子铺垫的桌子坐尽了在离城供职的大小官员,而这些官员的视线无一不是落在端坐正席的那个青衫男子身上。
“来,夏先生,老夫再敬你一杯。”年近五十的太守大人哈哈一笑,眼神不着痕迹的扫过夏子钦的堪称美丽的瓜子小脸,隐隐带着不怀好意的阴寒光芒。
夏子钦笑的温和。“太守大人客气。”说完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
“好,夏先生好酒量!”有官员及时送上一记马屁。
“是啊是啊,夏先生不愧是王爷身边的红人,光是酒量就令人叹服啊!”你方唱罢我登场,那官员的声音刚刚落下,又有几个官员忙不迭的对夏子钦送上了看似真心实意的赞美与奉承。
“这位大人,您说的可是我哥哥夏寒?”夏子钦努力让自己笑了一晚上的面部肌肉不显得僵硬,看着那最先拍马屁的官员,他记得那官员是太守的亲信之一,掌管离城的文书工作,这个人,很重要。
这个人叫什么来着?喝多了酒好像忘记了,夏子钦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暗中驱动灵力驱散了涌上脑际的醉意。
同坐一席的其余四人眼睛里都或明或暗的闪现了一抹计谋得逞的阴冷笑意。
太守执壶再为夏子钦面前的酒杯满满添上,再接再厉:“夏先生可是醉了?杨大人明明说的就是你啊,现如今全离城有哪个不知道,夏先生与令兄夏寒夏大人是王爷身边的两大红人啊。”
“太守大人这话真是折煞在下了。”夏子钦歪了歪头,似是在想先前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听错了,瞳光微微发散,双颊绯红的失神模样在满室灯光下显得艳丽无比。
纵然知道眼前这个好看的酒醉之人是男子,但在坐的众多官员还是控制不住的咽了口唾沫,尤其是就近坐在夏子钦身边的太守大人,五十多岁的人了,还看美人看得口干舌燥的。
夏子钦丝毫没有发觉这些人把他当女人一饱眼福了,纤长食指不轻不重的按着耳后醒酒穴,边语速缓慢的说道:“其实我家王爷身边的红人不是我与哥哥,而是若初。”
“哦,夏先生可否为我们解惑一番?那个若初……是王爷心仪之人?”事实证明,就算是老人家,也是有八卦之心的。
“啊?”夏子钦像是没反应过来,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太守大人,太守大人被他这般直勾勾看着,心头的火“嗖”地就燃了上来,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娘,心想待会散席后得找自己那貌美的八姨娘好好泄泄火。
夏子钦神经再粗也能感受到四周投到他身上的火热视线,可以说,拥有一副美人相貌是夏子钦从小到大最最讨厌的事实,尤其是在装醉酒的时候,更是讨厌到让他想将看见他模样的人全部揍一顿。
趁着额前发丝垂下遮住了眼眸,夏子钦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哼,看吧看吧,要不是王爷说了不可轻举妄动看我不抽死你这老色鬼!”
再抬起头时,夏子钦双眼之中清明不再,迷迷蒙蒙看人的样子说不出的挠人心痒,他这样子,任凭谁看了都会真的以为他醉酒醉得不轻。
“夏先生,天色已晚,今儿个这酒宴就散了,改日再聚如何?”
“好啊。”夏子钦撑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脚下一软,一屁股又坐了回去,摇着手道:“不行了,我、我头晕,现下站不起来了……让各位大人见笑了,各位大人请自便,我先歇会儿。”
要的就是你站不起来!太守大人朝一旁伺候的下人打了个招呼,立马有两人上前扶起夏子钦,半胁迫的带着他往客房的方向走。
“夏先生既然醉了就在老夫这里住上一晚罢,王爷那边我待会派人知会一声。”派人过去是肯定的,只是,用的名头恐怕就不会是留宿而是挟持人质了。
住的客房是除了主人卧房外最好的一间,高床软枕、满室清香,夏子钦一被人扶到床上搂着被子睡的沉了,那下人扯了扯被子没扯动,索性放任不管退了出去。
房门严丝合缝的关上,太守大人背手站在门外,见那下人点头确定夏子钦不会醒来才开口说话:“夏子钦是我们能够逃出离城的关键,你们给我看紧点,另外,给我查那个叫若初的。”
“大人,那韩珠儿……”那下人抬起头,露出一双盛满焦急的眼睛。
太守大人冷冷地道:“你以为韩珠儿现在还有命活着吗?别天真了,这次事成,或许你还有见到韩珠儿尸首的可能,事败,你就去地狱跟她相见吧!”
那下人动了动嘴,满腹的求情话语在太守大人阴蛰的目光注视下全部胎死腹中,目送着太守大人走远,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房门,嗜杀的情绪在心底悄然翻涌。
他为太守效命本来也是因为韩珠儿在这里的原因,韩珠儿就相当于他的全部,她死了,他再待在这还有什么意义?既然韩珠儿是王爷府的人杀的,那这个夏子钦,就准备下地狱为她陪葬吧。
他不管夏子钦对于太守大人的计划有多重要,他只知道,他最在乎的人死了,所有直接或间接害死她的人都要为她陪葬!
太守大人最大的失败,就是不将他这个卑微的下人放在眼里。
……
原本该陷入沉睡中的人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一如乔若初初见的温文尔雅,面无表情地自床上下来,夏子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一道无形音刃将弄得满房间香味的熏炉给击的粉碎。
窗外有人在以一种特殊的节奏轻轻敲击,夏子钦走过去打开窗户,入眼的是二十名黑巾蒙面的暗卫,“王爷那边进行的如何?”
“首领,王爷已往这边赶来。”为首的暗卫说道。
“很好,留下一半人看住太守大人等人,其余的回去保护王爷。”
“是。”整齐的答应声过后,暗卫们迅疾离开,夏子钦探出头去看了看天色,然后缩回头关好窗户,大步走到房门前,双手一拉,先前那个扶他进房间的下人随着向内打开的房门摔了进来。
看守夏子钦的太守府的下人除了这个人,其余的都被暗卫们解决了,眼神毫不慌乱地盯着夏子钦,这人问道:“为什么不杀了我?”
夏子钦道:“自然是因为你死了有个倒霉的女人就没依靠了。”
这人眼神一亮,旋即恨恨的瞪着夏子钦,大声骂道:“不要脸!珠儿已经死了,你休想骗我!”
“你为什么这么想?”夏子钦问,刚才这人与太守大人的对话他也听到了,虽然心里猜的到这些人作为判断的依据是什么,但他还是不嫌麻烦的问了一句。
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的下人只是用仇恨的眼神瞪人,嘴巴闭的死紧。
“你们认为韩珠儿就算死,她也不会说出你们的计划,而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得不到任何有用消息的我们会不耐烦的杀了她。”
“你们这群禽兽,连一个女人都不放过!”
“她没死。”夏子钦道。
“什么?”那人愣住了,夏子钦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难道……难道韩珠儿真的还活着?!“你们真的没杀她?她、她现在怎么样了?”问完他自己又主动沉默了,一个奸细,落到敌人手里还能怎么样,没死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了。
“你不问问她告诉了我们什么?”夏子钦饶有兴趣地问。
“不可能!”那人死不相信,“珠儿不会招供的,绝对不会!你不要想套我的话。”
“不然我们为什么要留她一命?”夏子钦冷笑,“说起来韩珠儿也是真能忍,硬扛了几天,到最后还是招了。”
“不会……怎么会?她对大人是那么衷心……”那人还是不肯相信,但却又忍不住露出一丝欣喜,对他而言,只要韩珠儿活着,她做什么他都支持她。
夏子钦道:“我也不跟你废话,两条路,要么,你自杀,然后我再杀了韩珠儿,要么,你乖乖配合我行事。”选来选去那人都逃不过个叛徒的罪名,纵使想继续效忠那位太守大人人家也不会信他。
没有思考多久,那人咬着牙撑着绵软无力的身子跪在夏子钦脚下,“蒋琪见过夏大人。”
蒋琪?这倒是个好名字,夏子钦微微一笑,“我也不需要你用花言巧语来证明你投诚的真心,跟我来吧。”说着,他手指一弹,一道劲风打在蒋琪受制的穴道上,蒋琪闷哼一声,恢复行动力后立马乖乖站到了夏子钦五步远的地方。
这个距离,不管是他想逃走抑或是趁夏子钦不注意偷袭,都会让夏子钦拥有反应的时间,蒋琪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夏子钦证明了他的决心。
走在前面的夏子钦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眼底却浮现了一抹放心的笑意,作为暗卫总头领,在看人方面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离城人流如织的大街上,乔若初落后莫遮天一步的距离,双手抱胸边走边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一路看似轻松却隐隐保持严肃的莫遮天。
“你带我出来是有计划的吧?”
莫遮天回头看了乔若初一眼,道:“我一直在想你会用多久看出来。”
“哦,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夸奖。”乔若初道。
莫遮天还真点头了,毫不吝啬他目光中的赏识,“你只做一个杀手太可惜了,考虑一下为本王效力如何?”
“有区别么?”乔若初歪了歪头,“同样是杀人,我还是觉得受自己支配的行动比较有趣。”
莫遮天道:“你是见过暗卫的,以你的才能,足以坐上副首领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