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无形的黑环,映照在赤色的天目中后,墨殇的心中,忽然杂念尽蜕。
那是一种异样的超然与宁静。
似雪山明池,水天一色,波澜不惊。
他已经完全明白,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永狩族所给予他的所有力量,都在这一刻迸发出来!
宛若大日初生,星辉绽裂——没有再留存一丝一毫的余地!
所有的它们,都被重铸为一柄所向披靡的尖刀,刺破纵死蜈蚣不破的能量壁垒,带动着墨殇,向着漆黑的无光神环而去!
包含杀意的能量,充斥怨毒的红雾……
它们像剃刀,撕裂着墨殇的身体!
失去了能量保护,墨殇就仿佛一个碎裂的瓷器,被迅速地瓦解!
皮肉变为粉末,经脉变为残渣,而血液未曾滴落,就成了一团被击散的红气!只剩下玉白的骨骼,成了被打磨的石膏,被肉眼可见地蚕食着。
在墨殇大半个身体,都化作虚无之时,他伸出了仅存的一只手!
仅剩筋骨相连的手,跨过空间,颤抖着探去——
终于,他握住了——死死握住了,那个处于虚实之间的黑色神环!
“抱歉,纵死蜈蚣,这场战斗——
是我赢了。”
随后,墨殇最后的身体,也迅速碎裂,泯灭殆尽。
没有留下一丝尘埃。
但是,与他一同消散的,还有那枚黑色的神环。
而在这之后,纵死蜈蚣浑身上下不绝于耳的低语和哭嚎,突然间戛然而止!
它那诡异的复眼内,失去了黑环的形状。
数百米长的庞然身躯,没有了支持祂存在的根源,银叶松燃起的幽蓝火焰,在这一刻轻松突破了赤红雾气的阻挠——它们顺着纵死蜈蚣的躯体蔓延而上,几分钟内,便将纵死蜈蚣笼罩其中。
幽蓝烈焰,灼灼燃烧,却悄无声息。
……
另一边,高大的银叶松,已经凋零成一根萎靡枯瘦的朽木,空荡荡的枝杈上,再也没有任何一片树叶。
它已经死了,即便是落下的树叶,也褪去了浅蓝,呈现出萧瑟的灰白。
现在,它已经无法再庇佑那些,误入森林的旅者。
无数只脚踏碎地上的落叶——
战斗,还未停止!
犺挥动银叶松长矛,刺入一只赤红凶虎的躯体!
但凶虎的利爪,也撕裂了他的胸口,鲜血淋漓。
积累的伤势与毒素,让犺的每一个动作,都愈加艰难。
“哈!我的狩猎——今天,就要结束了吗?”犺大笑一声,脑内一阵晕眩,视野,开始不受控制地变黑,他只能听到厮杀声在迅速地远去。
热血还未冷却,可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愈发缓慢。
“在狩猎中结束我的生命,这样的结局,倒也畅快淋漓……”
说完,犺的意识,开始缓慢地消散。
但就在他即将迷失在黑暗中时,忽然,他感受到,有人在用力摇着他的肩膀。
“犺,犺!坚持住,快醒醒!”
嗯?是我幻听了吗?复生尸傀像潮水一般无穷无尽,所有的战士,都会死在这里。
这就是我临死前的幻想?想活下去?
哈哈,看来,我也是有些怕死的嘛……
“犺,我们好像……赢了!”
果然是幻觉啊……要是真的,就好了……
“那些复生尸傀,突然间就……就都倒下去,不动了,像真正的尸体一样,我们……用身上的石斧,切了些伤口,那些伤,也没有愈合。
我们好像……真的赢了。”
……啊?不会……是真的吧!?
“犺……你……要是你能看到,就好了……”
战士失落地将犺的身体平放在地,准备去帮助其他伤势较轻的人。
但这时,他突然看到,犺的眼皮轻微抖动一下,睁开了一条小缝!
“等……等……”
犺的声音,已经微弱到无法听见,但那个幸存的战士,依然俯下身来,将耳朵,贴近犺一张一合的嘴唇。
“我们……真的赢了吗?”
“对,我们赢了!我们——战胜了这片森林!”
犺昏暗的视野中,只能看到天上,有无数的黑影在坠落。
那是什么?
啪——
一个黑影,掉落到犺的身边,撞击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犺用力睁开沉重的眼皮——
他看到,那是一只死去的,赤色的麻雀,身上没有伤口,如同还活着一样。
就像一只精致的标本。
“哈——哈——哈——赢了,真的——赢了!”
犺的声音突然拔高,伤痕累累的手,攥住胸前的野猪牙挂坠,他用尽身上最后的气力,发出了三声大笑!
随后,视野再度黑暗,心跳停止。
但这一次,他最后的意识中,充斥着狂喜!
……
“箐,那些人形尸傀,突然都……倒下去了!”
“别放松警惕,用长矛补刀!”
但在此之后,所有倒下的人形尸傀,都再也没有了“复生”的趋势,他们已经变成了一具又一具真正的尸体!
“我们……赢了?”
箐有些难以置信,此时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整个猩红森林,都变得静寂无声。
没有嘶吼,没有啸叫。
不止是人形尸傀,在后面围杀而来的其他复生尸傀,也都倒在了地上。
箐望向神庙的方向,看着蓝色的火焰,正在剧烈地燃烧,但之前那震慑天地的战斗声却消失了。
他把心一横,将头抬起,望向那火焰之上——
随后,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了那庞大诡异的身体,在火焰中熊熊燃烧,但这一次,却失去了那种难以匹敌的压迫感。
现在,那只是一尊,死去的、丑陋的尸体罢了!
“真的……赢了!”
箐喃喃着,看向四周的战士们,朗声说道,
“战士们,这场狩猎,我们是最终的胜利者!我们战胜了禁地,战胜了猩红森林!这是荣耀的一天——
辛苦了,各位。”
剩余的所有战士,眼中都重燃起些许光亮。
但并没有人露出喜悦之情。
箐望着还跟在自己身后的战士们,原本十几人的队伍,现在,还站着的,只剩下了四个人。
恍惚间,他又回忆起那些熟悉的面孔,他们在战斗中受伤,倒在地上,然后……被疯狂嗜血的复生尸傀,撕成了碎块!
而犺所带领的作为诱饵的狩猎小队,他们所面对的危险,更甚于自己!
幸存的概率,更加渺茫。
“不要愣着,包扎伤口,还能行的人,去看看还有没有幸存者!”
箐摇了摇头,驱散脑海里惆怅的杂念,他知道,剩下的战士,还等着自己的指挥。
他拼命地想着,忽然,他意识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战斗之后,他并没有看到殇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