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帘子一撩,送走一阵香风。
她一走,芷玉才端着碗白粥进来:“小姐,刚才膳堂的人说在给二夫人煮粥,要我先等等,所以现在才端过来。小姐你饿了吧?呃,这是谁送来的粥?”
“我还不太饿。”映雪从内室走出来,指指那桌上的清粥:“将这粥端出去。”
“哦,好。”芷玉连忙搁下托盘里冒着热气的白粥,利索将那已冷掉的掺了某种东西的清粥端出去。从头至尾,都是龙卷风的速度。
而映雪则静静走到了窗前,望着西方升起来的那弯圆月,凝眸还寄语,随即摘了窗台上一盘茶花的叶,放在红唇边吹响。
月满西楼灿烂灯,妾身寥寥坐楼门;无奈镜影水中月,不觉腹中已暗生。
入夜的淮州城池,森冷萧肃,拿戟拿戕的士兵在城墙上站成一排排铁墙铜壁,高高的眺望台上小将更是严守不怠,嘹望城外荒原八方,连只掠过头顶的苍鹰都不能放过。
夜风过,城墙上镶着“萧”字军旗迎风招展,飘扬鼓动,是这寂静夜色中唯一生动的东西。然后,有一只从荒原外觅食而来的秃鹫,“扑哧”一声,张着它庞大的翅膀在城墙前打了个回旋,而后翅膀一收,静静立在护城河外的一棵百年老枯树上等待啄食城墙上挂着的一排尸首。
它们深深的知晓,只要在这里守上半夜,便能吃到一顿鲜美的人肉,所以它们愿意等待那一刻。
而老树下,有两匹黑驹悄无声息隐在那里,马背上安静坐着两个人,一个一身墨衣披枣红大氅脸戴银色面具,另一个穿一袭暗色夜行衣,背背一柄硬弓蒙了黑色面巾。
“主上,朱樱劫法场了。”
墨衣男子没出声,只是静静瞧着那排被挂在城墙上鞭尸的部下,银面后的眸子幽深无比。
背弓男子又道:“这次兄弟死伤达五百,朱樱虽逃出来了,却打草惊蛇让姓萧的警觉起来。城内现在风声鹤唳,到处有官兵在搜索,我们的据点不断在换,却还是有不少兄弟被抓……”
墨衣静静听着,驱马前行了两步。
“主上,不要进城,现在正在风头上,我们在城外呆几天。”
“我担心朱樱再捅出娄子来,而且浅浅也在城内。”银面终于回头,眸光幽暗,对忠心的副将沉声吩咐道:“你带剩下的骑射兵守在城外,我这次准备将那宇文祁都闷死在淮州城内,让他没有老命与那萧太后的外侄蛇鼠一窝!”
这淮州的第一守将萧邯俞,正是当今萧太后的旁亲外甥。因为这层关系,宇文丞相才与这萧守将特别交好。
“主上,老王爷那边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您忘了老王爷送来的密函吗?先借他人之手,再后行之,毕竟我们现在的实力趋于薄弱,万万不能和朝廷硬碰硬。”
银面面容微仰,看着夜空:“边关局势千变万化,良机往往稍纵即逝,今日既然已惊动了他,那便最好早日刃之……而且,即便不能手刃,将他逼出淮州也能还我夏侯氏一片安宁!”
“主上,现在那连胤轩也在淮州城内,我们要不要一同除去?苍月质子失踪之事,皇宫里已经纸包不住火,有苍月使者多番前来问及探询,使得苍月君主为此大动肝火。苍月与天景交战已是刻不容缓之事,而苍月破关应该首先是从淮州破关,到时候不用我们反抗,天景也没有精力再纠缠于我们。我们现在可以趁此机会先除掉连胤轩,再抗击外敌,到时候争天下,我们就少了一劲敌!”
银面微微思忖,片刻才道:“我现在先不会动连胤轩,听我命令,带领骑射兵留守城外,痛击宇文祁都,救我夏侯子民。”
“主上。”背弓男子眼露担忧,策马跟上银面的马,试探问道:“您现在为什么不动连胤轩?”
银面简单道:“留着他还有用。”
“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吗?”
“混蛋!”银面冷冷侧过脸,怒起来:“是老王爷让你试探我的?你们觉得我是因为什么原因?夏侯芑,我对你很失望!”
“小王爷,夏侯芑不敢!”
银面微压怒意,渐渐平息脑中陡然窜出的混乱,冷道:“我与那连胤轩无半点交情,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他日若是争天下,我愿与他在战场上搏个高低,以各自能力分江山!”
说着,他猛甩马鞭,在护城河前勒住战马,轻身一跃,如暗夜的苍鹰般飞起,“告诉老王爷,我永远不会原谅他在我体内渡入狼滴子,永远不原谅!”
话音落,他已随那群秃鹫跃上城墙,在守城将士注视那群深褐色庞大猛禽的瞬间,落入了淮州城内的街头。
然后再足尖低点,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栖进了灯火灿烂,欢歌笑语的西满楼。
他刚走进浅浅的房间,一身松松散散酥胸半露的朱樱立即从前院赶来了,踏进门槛就媚笑道:“主上,你可回来了。”
“啪!”银面回给她的,是狠狠一鞭子,打得她后退三步,大惊失色捂着左臂膀,“主上,你?”
“浅浅呢?”银面冷冷盯着她。
“呵……”朱樱倒不畏惧了,扭着腰肢走过来,笑得一脸狐媚:“西满楼是花楼,暗夜香风宾满至,既然有客人看上那个小丫头,我便让她伺候去了……”
银面冷睨她一眼,二话不出往门外大步迈。
朱樱一把拉住他,还在笑:“主上,你可不能去砸场子,浅浅现在服侍的人是淮州城的副将大人,保住我们西满楼的大主子。你若动了他,难保他以后不把我们这儿翻个天翻地覆。”
“谁让你去劫法场的?”银面深眸一眯。
“我不劫法场,那些人就要死在断头台上。”朱樱不再媚笑,而是挑眉回望银面。
“你这样做,会让更多的人有生命危险!朱樱我警告你,除了管好西满楼,哪里你都不准插手!不然,滚回老王爷身边去!”银面这次没有用鞭子甩她,而是冷冷扯开她抓住他袖子的手,踏出门来。
朱樱站在身后媚眼一眯,叫道:“你也知道我是老王爷的女人,你这个老王爷见不得光的儿子,还要叫我一声姨娘,我凭什么没有权利管!”
银面背影一僵,没有理会这个疯狂的女人,身子一跃上了屋顶。而后停留在朱樱的房间,轻轻掀了那瓦片,落身入房。
房里,浅浅被剥了衣物木偶般躺在床上,朱樱所说的那个肥头大耳副将正将他那过于庞大的身体重重压在少女身上,一双狼爪毫不怜香惜玉揉捏浅浅稍显苍白的少女身体。
“禽兽!”银面狠狠一鞭子甩过去,那副将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鞭子砸到了墙壁上,再从长桌滚落,瞬息昏死过去。
“浅浅!”连忙脱下身上的大氅包在少女赤[裸的身躯上,而后心疼的吻了吻她冰冷的额头,抱着她从屋顶飞出去。
这个时候,朱樱已冷冷抱臂等在院子里,奚落道:“舍不得牺牲这个女人,那你就自己补这个大娄子,老娘我不管了!”
“滚!”银面怒不可揭,已是一鞭子打得这个女人皮开肉绽,吼道:“不要以为是老王爷的女人我就不敢动,动浅浅,你同样得死!”
“你动我试试看?我就偏要动这个浅浅,凭什么她不能被千人枕万人骑?你的女人我就偏要动!”
“找死!”银面暴怒,终是下了杀心,轻轻放了少女的身体让她站在地上,随后手中长鞭如灵蛇响尾,直直卷向躺在地上大惊失色的朱樱,鞭尖锋利如利刃,逼得朱樱瞳孔紧缩,“不!”
她这才张皇带着伤爬起,甩出袖中的红绫暂挡那逼迫之势,叫道:“你不能杀我!”左躲右闪,终是难以逃脱那墨色身影的追杀,被那鞭子划开十几道伤口跪在地上;“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放过我这次,再也不敢了……”
“没有下次了!”银面手中暗暗运气,就要一掌朝她罩门劈下。这个女人留着,只会是祸害!
“银面你听我说!”朱樱一手捂住血流不止的臂膀,另一只手抓住银面的掌,“你不想知道苏映雪的消息吗?”
银面的掌风瞬息收住,一身戾力收敛:“你没有送她出城?”
“她被连胤轩带走了,前几日来找过你……”
“她现在在哪里?”银面改为提起了她,冷冷盯着她:“你这个女人果然靠不住!”
“呵呵,老王爷也说过这句话,真是虎父无犬子……”朱樱重新恢复她的风骚,忍着伤口上的痛笑道:“你不杀我,我便告诉你她在哪里!而且,我知道化解狼滴子的方法。”
“告诉我苏映雪在哪里!”银面手腕一使力,重重将她摔到地上,他从来不对女子出手如此不客气,却极度讨厌这个女人的笑!
朱樱知道自己保住一条命了,从地上慢吞吞爬起来,“你是救不出她的,除非你将连胤轩杀了,而且连胤轩这次来淮州是来探你的底,正四处在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