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之上,身旁狂风猎猎,恍若伸手便能掬起一团流云。燕寻俯瞰着身下一闪而过的重重山峦,不禁思绪翻涌微微失神……
“放不下心?”林清徽蓦然出声。
他本就是那种心思缜密的人,自然是能看得出燕寻有些恍惚的,而在蜀山上,也只有那么一位能让燕寻如此心事重重,并不难猜。
燕寻坐在林清徽的身前,滑稽的抱着青儿的长颈,回头有些诧异的看向林清徽,有些搞不懂林清徽怎么会主动向他搭话。
“我见你不断地回头向蜀山的方向张望。”林清徽神色淡然的说着,平静的犹如一口无波老井,与其说是在向燕寻解释,其实更像是自己在自言自语。
“这还是我第一次离开蜀山,虽然在那里的记忆算不上是美好,但多少还是有些眷恋的吧。”燕寻耸了耸肩,思绪又飘到了那方朴素得甚至有些寒酸的小院子里。放在房间里的衣服好像没有洗,临走时桌子上面好像还落了灰,院子的大门许是忘记带上了,也不知道红拂发现了没有……
“若是真的眷恋,你便不会做出那样的交换。你应是知道的,掌门于你有愧,即便大部分长老们反对,也定会力排众议留你在蜀山。”林清徽毫不留情的揭穿燕寻的谎言。
“也许吧。”燕寻摸着鼻子笑了笑:“掌门啊,其实也挺不容易的,再说,蜀山未必适合我。”
“蜀山若是不适合你,你也不必去叩剑关,所以你还是在说谎。”说着林清徽微微摇头:“满口谎言,真是想不通像你这样的人是怎么做到剑心通明的……”
燕寻不可置否的笑了笑:“我可从未说过自己剑心通明,再说,做个普通人也挺好。”
“值得么?”
“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燕寻低喃一声,遥望着蜀山的方向紧紧抿了抿嘴唇,蜀山坐忘峰早已被眼前的云海淹没,想着那座破旧但温馨的小院,嘴角不知不觉露出一丝笑意。
这个世间的所有事若都以值得与不值得来衡量,那岂不是太过无趣了?
仙鹤一声轻鸣,纵身穿过滔滔云海,林清徽看着眼前乱发当风的俊美少年沉默了良久,终是归于一声叹息……
青州近海而居,风烟俱净,湖川秀丽缈碧成韵,在大秦王朝亦是天下独绝。荆州与青州毗邻,自是不远。白鹤于飞,一日便已到了青州地界。
大秦王朝九州三十六府,每府下又并设三到五城不等,灵明府傍襄阳城为中心而建,而稷下学宫便是坐落于此。
“哟!”
“哟!”
两只白鹤双双啼叫了一声,在城外轻轻盘旋而落,恍若仙人谪落红尘,说不出的浩渺仙风。
燕寻趴在白鹤背上,看着林清徽和赵净明翻身而下牵着白鹤向城门走去,不由得苦笑了一声:“我有点后悔把轮椅留在蜀山了……”
林清徽头也没回,语气平静无比:“无妨,襄阳城极尽富饶,我此前也来过几次。待将你安置妥当,我便在城中寻鲁阁再造一部轮椅便是。”
燕寻看着昏黄的天色,想着轮椅的方便叹气道:“只是用了好些年,用着习惯了,看你一副没有过买轮椅的样子,也不知道你选的硌不硌腰。”
林清徽也不理会燕寻的抱怨,气度洒脱领着白鹤青儿进了城,只当是耳边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斜阳西落,昏黄的残阳洒入古城的光景中,恍如隔世。
襄阳自大秦建国以来,便是繁华富饶之地,牙街两旁人行穿织接踵,商铺来往不息,酒肆旌旗一如鱼龙舞,更有靥笑烟花之地满楼红袖招展,刚入城的燕寻一时间竟看花了眼。
燕寻吞了吞口水,抱着仙鹤青儿的长颈看这锦簇红尘之景,沉静已久的心突然又活跃了起来。虽说在前世看惯了车水马龙,但在幽僻的蜀山上活了数年,如今再次看到眼前的红尘鼎沸,饶是他养性已久,也不禁心神激荡!
这特么才是古代啊!
见鬼的听雨烹茶!见鬼的满屋子道藏!见鬼的空山不见人!
只可惜这不是种田流的世界,而是一个武侠世界,武道为尊!且不说自己还身负血海深仇,就单单说自己这先天残废的双腿,也怕是与这种生活无缘了……不然的话,当个纨绔子弟,没事溜溜鸟,调戏调戏良家妇女,在鼓弄鼓弄权谋,坐看风云起,顺便当当历史的见证人,小日子美滋滋!
燕寻悲催的看着前方领着白鹤的悠然白衣少年,满腹不甘化作巍然一叹。
去他妈的江湖!
路旁买花的小姑娘看着这三个奇怪的人领着两只白鹤招摇过市,一路穿过柳湖街,进了稷下学宫那座气派的玉石牌坊,渐渐的看不见背影,于是又转过头继续编着花环。
虽然过往的江湖人很多,但像这样的组合她还是头一次见。
两名白衣不染的轩昂少年领着白鹤,看起来是大门派的弟子,但她对江湖知之甚少,平日都是听讲评书的老头说些零零散散的,也分不清是哪一派的……
不过能跟稷下学宫有关系的,应该是名门正派吧!
还有,那趴在白鹤背上的女子长得真美啊……她曾远远地看过金凤楼的头牌凤仙儿,便是那种平日受到豪客才子们奉迎追捧的女子,也是不如那白鹤上面的女子美的。若是自己也有那样的美貌,就不用在这里编花环了,说不定还能嫁给城西钱员外的公子,当个少奶奶!
小姑娘美滋滋的想着,手里的动作却未停,片刻就编好了一个花环,放到架子上。
“买花咯!”
稷下学宫,天街,西
“到了。”林清徽辨析着眼前这间小铺子的招牌,一文当铺四个字也不知是谁写就,狂草一蹴便已挥墨而终,虽是意味无穷,但却让人分辨不清。也幸亏林清徽学识渊源,才算勉强分辨出这四个大字。
“我去敲门。”林清徽的话很少,但看得出来对待凡事都很认真,一路上无论大事小事大抵皆是亲躬而行,便是赵净明也仅仅起到了探路的作用。
“笃笃笃……”
“打烊了!”沧桑而又豪迈的声音从铺子里面传来,宛若一坛陈年老酒,霸烈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