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
笔直的竹竿携着劲风,稳稳地停在了陆璃的鼻尖前,扑面而来的劲风吹开额前的长发,那双眸子却始终带着笑意。
“二师兄。”
“说吧,有什么事。”二师兄缓缓收回竹竿,淡漠的眸子始终落在竿头,又信手练起另一套剑法来。
簌簌生风。
陆璃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语气仍旧是不急不缓的说道:“那天你留话说,让小师弟去找大师兄。我很好奇,大师兄我了解,他不是那种会说大道理的人,所以你让小师弟去找他,到底是去做什么的?”
“簌!”
竹竿轻轻一滞,二师兄停下手中的剑法,抬眼看了看三师兄:“你今日不用出摊算卦?”
“比较好奇,所以过来问问。”
淡淡的看着三师兄的那双桃花笑眼,二师兄忽然认真的说道:“你是算卦的,既然知道天机不可泄露,你觉得我会把我的理由告诉你么?”
“我跟这天道又不是师兄弟。”三师兄耸了耸肩。
二师兄沉吟了半晌,开口道:“我想让他见见大师兄,不是想让大师兄告诉他什么。你说的对,大师兄从来不讲什么大道理。”
“因为他本身就是道理。”
“啪!”
鹅卵石磨成的棋子落在木质的棋盘上,发出清亮的脆响。
大师兄笑着拍了拍大光头,看着燕寻不紧不慢地从棋盘中拿起几粒黑子,笑叹道:“小师弟好生厉害,这局为兄又输了……”
六师兄枯燥的坐在一旁,抱着琴匣昏昏沉沉的打着瞌睡,一轻一重的点着头。
燕寻也跟着笑了笑,攘起青袖开始捡着棋盘上的白子。这已经是第四盘了,大师兄似乎很喜欢下棋,但偏偏却是个臭棋篓子,那一招招拙劣而又死板的棋路,让燕寻提不起半分对弈的兴致。
“大师兄,不如今天就下……”
“什么!下完了?!”六师兄往前重重一倾,整个人趴倒在地上,猛然惊醒!一双修长的凤眸迷茫的打量着四周,看到大师兄和小师弟都怔怔的看着他,于是吸了吸口水,迟疑道:“那个,不是下完了么?”
看了看他的窘态,燕寻轻轻点头,大师兄拼命摇头。
六师兄迷茫了。
“凌云让你来找我,我不好让你空手回去。”大师兄老老实实的说道,一双大眼睛满是诚恳的望着燕寻:“小师弟,再下一局,这局我执白子,白子好像比黑子要厉害。”
燕寻哭笑不得的看着大师兄。
哪里是白子比黑子厉害,分明是我比你厉害好不好!
但是大师兄诚恳无比,燕寻一时间也不好推辞,只好笑着点了点头:“好吧,再下最后一局。”
……
“这又是什么道理?”三师兄不解的看向二师兄,从不迷茫的三师兄也开始有些迷茫:“大师兄不就是大师兄么?前几天我去看他,还偷偷求我给他带壶酒……”
“蠢。”二师兄披着麻袍,反手将竹竿插到腰间,冷眼看着三师兄:“你以为大师兄仅仅是喜欢喝酒吃肉的疯和尚?你们以为那座楼外楼中镇压着什么?毫不客气的说,包括你我在内,放眼整个后山,也只有大师兄有那个心性抵御那东西的蛊惑。”
三师兄闻言心头一震。
虽说他们师兄弟总会有人去看大师兄,但夫子亦是曾经告诫过,万不可在楼外楼中留宿过夜。此中缘由无从知晓,但二师兄自小便与大师兄一同长大,想来是知道一些内幕的。
这世间,能让二师兄都忌惮的东西……
不多。
“你以为他严守诺为什么是大师兄?”二师兄语气依旧清冷,没有叹息,思绪却似乎又飘回到了那个大雪纷飞的深夜。夫子将他二人带至楼外楼前,风雪如刀,那座邪异的三层小楼里传来令人心胆俱碎的嘶吼。
夫子说。
谁能带着他的木剑走进这座小楼,谁就是大师兄。
于是。
他退缩了。
面对那楼里的嘶吼声畏惧不前。
然后,他看到那个眼睛很大,一脸严肃甚至有些搞笑的小光头,拿起夫子的木剑,走进了那座三层小楼中。在风雪漫天中,那扇低矮的小门如同恶兽一般吞没了他的身影。
于是,那令人胆惧的嘶吼声消失不见。
而后山,却多了个光头大师兄……
摇了摇头,二师兄转身向屋子里走去。
他的心中只有剑,大师兄的心中却有佛;他不讲道理,大师兄本身就是道理……
即便骄傲如二师兄,也不得不承认。
那个人当得起这一声大师兄。
看着二师兄趿着木屐洒脱无比的进了屋,三师兄站在院子里,等一阵风来,情不自禁的学着二师兄的样子摇了摇头,喃声道:“大师兄……”
“大师兄!”
看到大师兄又要落子,六师兄站在一旁连忙嚷了一声。虽说他不太精通围棋,但即便是这样他亦是看出来了,大师兄的棋是真的臭!
“啊?不能下这里的么?”大师兄被吓了一跳,看着六师兄摸了摸光头,轻轻地皱着眉头,手中的白棋下意识的挪到了另一个位置:“那这里?”
“大师兄!哎!”
燕寻抽搐着嘴角,提醒道:“六师兄,观棋不语真君子。”
六师兄无赖般翻了个白眼,回道:“我本身也不是君子!君子是你八师兄那样的,你见过有君子像我这样的么?”
燕寻语塞。
“我下这里了。”大师兄突然出声,手中的白棋落到棋盘上,发出一声清响,紧接着,便伴随着六师兄的哀嚎声:“大师兄!不能下那里啊!”
燕寻笑眯眯的落子,提起几枚白子,慢悠悠的说道:“起手无回大丈夫,大师兄你又输了。”
“啊?”
大师兄仔细的看了一遍棋盘,放回手中的棋子,无奈的摸了摸光头:“怎么……我之前明明看白棋很厉害的啊……唉……”
“围棋有哪里分什么厉害不厉害,主要是下围棋的人厉害,小师弟的段位比你高了不止好几层呢,大师兄。”六师兄哀叹了一声,伸手提起琴匣背在身后:“走吧,小师弟。”
“小师弟?”六师兄看着坐在棋盘前深眉紧锁的小师弟,不由得再次轻唤了一声。
“原来如此。”
沉吟了半晌后,燕寻缓缓站起身对着大师兄深施一礼:“多谢大师兄,燕寻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