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吟!”
嘹远的龙吟声在云端响起,随着一道闪电彻然照亮雨幕,庞大蜿蜒的黑影在乌云中忽隐忽现!
“啪!”
二师兄飞掠如风,郁郁葱葱的林翳被迅速抛至脑后,脚下时不时踩起一片积满雨水的,穿破雨幕!
瘦江湖浪潮阵阵,似乎受到了燕寻的影响,声势竟是前所未有的浩大!滂沱的大雨落在湖面上,转眼便被激烈的浪潮吞没!浑浊的浪花拍在岸上,于此刻完全的化身成了一头被束缚多年的巨兽,无时无刻不想冲上陆地,将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悉数淹没!
“惊鲵!”二师兄暴喝一声,年轻的脸上陡然露出几分狰狞,伸手抽出拴在腰间的惊鲵长剑,狭长的剑身中央铭刻着繁复的海纹,在出鞘的一瞬间,发出一声悠远而又弘大的剑鸣,眨眼间便将躁动的瘦江湖镇压了下去!
一步飞掠上屋顶,二师兄浑身真气激荡,再度暴涨一尺,将周身三尺内的雨水尽数逼退!
遥望着云端那道蜿蜒的黑影,二师兄双眼轻轻眯起,左手落在肩后,语气淡漠,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
“却邪!”
却邪!有妖魅者,见之则伏!
龙族虽然不似妖邪一般侵害人族,但却依旧隶属妖族,只是不受妖族大圣辖管,自成一脉。
二师兄左手拔出这柄传说中的却邪,雪亮的剑光缓缓出鞘,似乎照亮了整片黑夜!二师兄面色坚定,双眼紧紧的盯着天上的那片云海,终将却邪剑完全抽出!
龙?
龙又算的了什么!
后山的二师兄左手倒提却邪,右手惊鲵横在胸前,傲立在雨中!身骨如剑,宛若要将这云海捅个通透!
纵横纵横!
一纵一横,天下无不斩之物!
“昂吟!”
又是一道电光闪过,那道在云中蜿蜒的庞然黑影再度昂首,发出一阵长吟!二师兄剑眉轻扬,双剑作势便要缓缓提起,却又被一只苍老枯槁的手轻轻按下。
“收剑。”
二师兄回过头,看到了一张须发皆白的熟悉面容。
“是。”惊鲵和却邪缓缓回鞘,没有去问为什么,因为这个人不需要给他任何回答。而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二师兄身后的老人,在这后山,也只能是夫子。
“老师,需要斩了他么。”
二师兄顺着夫子的目光看去,云海连天蔽月看似声势浩大,但二师兄知道,对于夫子来说也仅是一剑的事。
多少年没看到夫子出手了?
二师兄都有些忘记了,只记得上一次夫子出手时,那斩断天地一线的剑光!
“不。”
夫子摇了摇头,遥望那只兴风作浪的妖龙,叹息了一声:“故人之后,安能忍心斩之?”
故人?
二师兄剑眉轻轻挑了挑,看到夫子的脸上浮现出几丝缅怀之色,不由得有些好奇,但却没有开口,因为他了解夫子,夫子也了解他。
果然,只见夫子目光悠远,略带唏嘘的说道:“这孩子的父亲你也应该有所耳闻,廊下风帘惊宿燕,一任平生笑不良……”
“燕不良?!”二师兄双肩轻轻一颤,没想到夫子说的故友竟是这位!燕不良!仅仅是这三个字便足以令整个江湖为之抖上一抖!
“这应该就是燕不良与当年那个龙女的孩子了。”
听着夫子的话,二师兄的目光不禁向那片乌压压的云海看去,心情有些复杂。即便如他一心追求剑道,也不会全然不知那一位的故事!甚至,这件事,在整个江湖里都是一个传说……
一个身为蜀山剑阁百年来最有希望成就盛世的承剑弟子,另一个却是来自龙族的少女!自古以来,人和妖都是水火不容的,即便是龙族,亦难触犯这个禁忌!
他们明明知道,却还是走到了一起。
或许是早就做好了打算,或许是一时的冲动,总之他们将那个不知道是谁定下的禁忌一把从天上扯了下来,撕碎揉扁,又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于是,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都震怒了!
为了保护心爱的人,少年决然拔出宝剑,反出师门!他的挚友们亦是纷纷效仿,几个无法无天的年轻人离开了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门派,短短数月便组建起了一个庞然大物!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在整个天下的注视之下,少年牵着少女的手走上了王座,于刀光剑影中从容转身,燃起席卷天下的战火!但为情故,不惜与整个天下为敌!
廊下风帘惊宿燕,一任平生笑不良!
他是白玉京之主!
他是妖帅!
他是!
燕不良!
“吾生平纵横百年,凡诺必守,凡约必践,自认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却唯有一件事引为生平所憾……”夫子缓缓开口,宽大的衣袍被风吹摆,说到这里轻轻的顿了顿,看向连绵的云海竟然有些沉默。
滂沱的雨幕中,似乎有一道单薄而又踉跄的身影,撑着伞缓缓转身,长剑折断,浑身浴着大片的鲜血……
“当年燕不良请我为他拦住烛龙大圣,老夫亦是应许。”说到这里,夫子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愧色,目光清幽的看向那片雨幕,缓缓开口道:“但那天楼外楼异动,我被困在楼外楼中,并未及时前去。于是他死了,被烛龙大圣诛杀,尸骨无存……”
“这是命数。”二师兄劝慰道。
却见夫子收回目光,对着他摇了摇头,语气平静的犹如眼前的瘦江湖:“是老夫对燕不良不起……”
“那要带小师弟回来么?”听到夫子说自己有愧,二师兄并未反驳,反而浑身凛冽的气势缓缓敛去,抬眼看了一眼那滔滔云海,出言问道。
“你们都是我的弟子。”
夫子没有回答,却给了二师兄唯一的答案。
……
“夫子出手了。”
六师兄紧紧的盯着远处,以往的嬉笑在脸上全然不见,只剩下邃如瀚海般的平静。
君涯闻言亦是向远方看去。
瘦江湖畔,只见一道枯瘦的身影逆着泼天雨幕,如登楼入阁般,缓缓拾阶而行!
天有多高?
无从知晓!
但夫子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