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说‘去’,就说你想照顾癞头婆婆。”
宋大丫眨巴着大眼睛,用最纯真的语气说着最凶猛的话。
“事情到这个地步,不可能善了的,你索性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已脱出来。
你也不用管你爹娘,就对村正使劲儿。他要是不同意,你就去撞墙!
动作夸张一点!态度坚决一点!语气凶狠一点!”
二牛姐表情有点呆。
大丫妹妹好像跟传说中的有点不一样啊……
“但是你记住了,撞墙得往俺爹这边撞,俺爹肯定会拦住你的。”宋大丫殷殷叮嘱,“走位方位得记牢!不然真撞了,一下子死不了又活不了,那亏大了!”
“这……”二牛姐有点意动,“你爹能答应吗?”
“这好办,俺爹听俺的。”宋大丫从二牛姐腿上跳下来,到门口去喊她爹,“爹!”
宋大郎就在堂屋:“什么事?”
“你进来!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宋大郎就进去了。
丝毫不知他已经跳进了自已女儿的陷阱。
“爹,事情是这样的……”宋大丫就把事情说了。
宋大郎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
唉哟,他家这丫头是什么投胎啊?怎么这么古灵精怪呢?
“长河叔,求你救救俺吧!”二牛姐扑通给宋大郎跪下,“只要能从那个家里脱出来,俺愿意做牛做马来报答你们!”
“起来起来!快起来”宋大郎哪里敢受这个跪,“不是俺不愿意帮你,而是你爹娘和你婆婆他们恐怕不会轻易松口!”
村里不是没有过闹分家的,但那是家里兄弟几个一起分。但如今二牛姐求的是把她一个人分出来,去跟赖头婆婆过,这个就很难。
她爹娘肯定不会答应的。
“爹,不能先把二牛他们一家人分出来吗?”宋大丫道,“只要二牛他们一家人分出来,以二牛姐的性子,她回不回家住,又有谁拦得住呢?”
宋大郎皱眉想了想,道:“好像也……不是不行……”
就二牛姐这脾气上来再去寻死的话,老祖宗怕是都拦不住了。
“二牛他姐,你要想清楚了,如果你去跟赖头婆婆生活,就真的是你照顾她了。”
宋大郎指出这里面的问题。
“赖头婆婆眼瞎,根本做不了农活。你还这么小,怎么养活两个人呢?”
二牛姐认真想了想,道:“赖头婆婆有村里救济,俺呢,吃得也不多。俺再去采点野菜什么的,两个人凑一凑,也没那么容易饿死。
另外,赖头老六不是有田吗?谷子俺一个人种不了,菜俺行!
俺家菜地都是俺跟俺娘弄的,俺娘会的俺都会!”
二牛姐越想眼睛越亮。
“对,菜出得快!俺就种菜!只要菜出来了,俺就拿去镇上卖!卖了再买米!这样就饿不死了!”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想得竟然比二牛婆婆还周到,真是白瞎了那老虔婆活的几十年!
“你想清楚了就好。”宋大郎叹了口气,道,“不过这事你光跟我说还不行,村正家老婶儿就在外面,你再跟她说说。”
二牛姐是真聪明,这些人情上的事一点就通。
她去到宋大郎家堂屋,先不说话,就给村正家老婶儿“咚咚”磕头。
“唉哟你这孩子!”老婶儿吓了一跳,“别磕别磕!快起来!”
老婶儿把二牛姐拉起来,一看,额头都磕青了。
这孩子,心狠着呐!
“你们刚才说的话,俺都听到了,你也不用再说一遍了。”老婶儿郑重地问道,“俺就问你一句话:就算你爹分家出来,你也不愿意回去吗?”
“不!”二牛姐坚决地摇头,“俺就算再死一次,也绝不回去!”
她爹娘那样的性子不是一天搞成的,自然也不可能一天改得了。
总之她受够了!
她宁肯去死,也不愿意活成那样!
老婶儿想了想,又问:“假如让你给赖头老六娘养老送终,你答应吗?”
“俺答应!”二牛姐道,“但俺只给赖头婆婆养老送终,不认赖头老六当爹!”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有那样的爹娘了。
“那行。”老婶儿起身,“俺回去跟你老叔他们通下气。”
总不能真看着孩子去死吧?
“但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这事到底不算容易。”老婶儿叮嘱道,“要是这次不成,以后也有机会。你好好顾念着你自已,别便宜了那些不是人的东西!”
宋大郎夫妻俩起身送老婶儿出去。
“行了行了,都别送了!”老婶儿对宋大郎道,“这事闹得太不像话了,俺估计你叔那脾气啊,最快今天晚上,最晚明天,一定会有处置的。你们就等着吧!”
“婶子您受累了!”
“唉……”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折腾得整个村子鸡飞狗跳!
果然,老婶儿走后没多久,就有人来喊宋大郎,说村正带人去了二牛家,让宋大郎过去一趟。
“俺也去!”二牛姐道。
梅氏也想去帮丈夫撑个场面,但家里还有老跟小,实在走不开。
宋大郎跟二牛姐很快到了,发现二牛婆婆老两口跟老儿子都被扔在堂屋的地上,二牛娘他们瘫坐在一边。
明明是一家人,却泾渭分明。
“人都来了?那好,开始吧!”村正道,“事情你们都知道了,过程俺也就不多说了。
几个苦主都在这里,你们自已说想怎么办吧!”
“俺要分家。”二牛爹率先开口。
偌大一条汉子,在这么多人面前腰都直不起来。
“分家?”老虔婆指着二牛爹鼻子骂,“俺跟你爹还活着呢,你想都不要想!”
“娘,你怎么不看看这个家被你搅和成什么样了?”二牛爹也怒了,“俺娘子跟女儿差点被你害死了!”
“不是没死成吗……”老虔婆有点讪讪。
“那你要怎样?都死了你才甘心吗?”
“俺不管!反正不能分家!”
二牛爹满身疲惫,也不再跟他老娘分辩,只对村正道:“叔,俺愿意净身出户。”
然后就不再说话。
“长河,你呢?”村正又问宋大郎。
这个平白遭受一场无妄之灾,也是苦主。
“俺就一个要求。”宋大郎道,“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