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郎家,送走村正家的人之后,一家人才点灯吃饭。
“这些竹子就这么放在天井里吗?”梅氏有些担心地问,“俺怕有人会使坏。”
宋大郎想了想,道:“今晚把大黄放在外面吧。”
有了猫儿挠门的事,宋大郎不敢拿自已的善良去赌别人的人性。
梅氏自然没有意见。
宋大丫也没有。
她理解她爹是想把大黄作为秘密武器。
可是,自从大黄和大乖来到家里,那真是藏着掖着窝着。
两只狗儿连家里的大门都没有出过,比宋大丫还可怜呢!
吃完饭,照例是洗洗睡。
宋大郎、梅氏、伍老娘三人,这几天又要忙活屋里田里的事,又要照顾宋大丫,都累坏了。
一挨床就都睡着了。
反倒是宋大丫,这几天睡得太多了,一时半会儿睡不着。
他们这张床,向来是梅氏带着宋大丫睡一头的里面,宋大郎睡另一头的外面。
这样宋大丫掉不下床,也方便梅氏看顾。
宋大丫时而在床里翻来滚去,时而睁着大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屋顶,时而挠她爹的脚丫子,主打一个“我不困、我还不想睡、我还能玩”。
趴在床下的大乖给她搅醒了好几次,又不能骂,只能用耳朵盖住耳洞,自已想办法解决。
最后还是宋大丫自已滚累了,扯了她娘专门给她做的小被子盖住肚皮,小手小脚一摊,很快就睡了过去。
她现在呀,真是越来越像个孩子了。
三更时候,万籁俱静。
浓厚的夜雾笼罩着宋家台,月亮没精打采地打了个呵欠,没入云层里面,给有心人制造机会。
两条人影从赖头老六家钻出来,活像两只硕大的老鼠一样,贴着小路来到宋大郎家竹林外面。
“他们应该就把钱藏在东屋,老兄你在外面搞点动静把人引出来,俺趁机钻进屋去找钱!”赖头老六压低声音交代。
“好!”闲汉也压着声音回应,“我把人引远一点,然后就回来帮你!”
闲汉走出两步,突然又退回来问:“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发现是肯定会被发现的,只要动静闹起来,屋子里的人肯定会追出来。
闲汉其实是想问赖头老六打算把事情搞多大。
“要是被发现了,就放火!”赖头老六森冷地道。
他要是得不到钱,宋大郎也别好过!
“有你这话,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闲汉催促赖头老六,“赶紧的,不要夜长梦多!”
两人绕过竹林,来到宋大郎家的柴门跟前。赖头老六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娴熟地撬门栓。
既然决定搞大的,那他们今晚就不翻竹篱笆了。
门才容易跑。
夜雾又黑又重,两个偷儿都没有发现宋大郎家的天井边上多了座狗屋。
就算发现了,他们也只会觉得是不是宋大郎嫌臭,把鸡窝挪来了外头。
毕竟,人都穷不拉几的,没几个会养狗。
就算养了,床底下有个地方趴就不错了,又有谁会专门给狗子做个屋呢?
狗屋里,大黄早在赖头老六他们到达柴门之前就听到了动静。
它也没吭声,就悄咪咪地钻出狗屋,躲在暗影里。
赖头老六手上功夫不错,柴门撬得悄无声息。两人猫着身子钻进来,又轻轻把门掩上。
闲汉重操旧业,装猫挠起了大门。
“喵——”
癞头老六则猫在大门另一边,准备伺机而动。
谁都没有注意到一只慢慢靠近他们屁股的大狗。
“喵——”
宋大郎和梅氏太累了,都睡得很沉。
宋大丫被尿憋醒,迷迷糊糊拍她娘的脸,“娘,俺要尿尿……”
梅氏这才醒来,抱宋大丫下床来尿。床底下放了个尿罐子,倒也不用跑出去茅房。
娘俩摸黑搞惯了,都不用点灯。
嘘嘘完,梅氏又把宋大丫放回床上,盖好小肚皮。
刚躺下,外面忽然传来一声猫叫。
“喵——”
梅氏打了个激灵,睡意朦胧的脑袋瞬间就清醒了。
宋大丫本来就没睡熟,也跟着醒了,刚要张口,梅氏一把捂住她的嘴巴。
“别出声!”梅氏压着声音道,“外面有坏人!”
宋大丫乖巧地点头,保证不出声。
然后,梅氏推醒丈夫。
宋大郎昏昏沉沉地醒来,刚要张口,宋大丫一把捂住她爹的嘴。
“爹,外面有猫在叫!”宋大丫趴在她爹耳边,用气流音说,“娘说是坏人!”
宋大郎瞬间就清醒了。
“你们娘俩别动!”宋大郎压着声音交代梅氏,自已轻手轻脚地摸起来,从枕头底下摸出篾刀,轻轻打开房门。
大丫发热这几天,村里老人说是惊了魂,晚上睡觉在枕头底下放把刀就好了。
宋大郎就一直把篾刀放在枕头底下。
这会儿正好顺手拿上。
梅氏担心丈夫,轻声交代女儿:“俺去帮你爹!你跟大乖待在房里不要出来,自已把门栓上!”
宋大丫点头,送她娘出房,然后踮起脚轻轻把门拴上。
没办法,她太小了,胳膊没力气腿还短,出去估计只能帮倒忙。
梅氏在堂屋里摸到扁担,紧紧抓在手里。
“喵——”
外面,猫还在挠门。
夫妻俩来到大门后面,宋大郎给妻子做了个手势,准备开门。
梅氏扬起扁担——
外面,大黄也找准了目标。
它瞄准赖头老六的屁股,张开大口,纵身一跳。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
宋大郎猛地拉开门,梅氏看到地上蹲着坨黑影,明显不是猫,扁担当即就打下去。
闲汉先被赖头老六吓了一跳,还没回过神呢,背上就狠狠挨了一扁担。
“啊哟——”
闲汉爆发出了一声不逊于癞头老六的惨叫。
梅氏常年干活,手上有一把好力气。
而闲汉常年游手好闲,猛地挨一扁担,脊背差点被打断。
“汪!”大黄终于叫出了声。
它追着癞头老六,咬得癞头老六“嗷嗷”叫。
月亮打了个小盹儿,这会儿也清醒了,悠悠地从云层里冒出来,将清辉洒向大地。
宋大郎把篾刀塞给妻子,自已抢过扁担追着闲汉猛打。
他也不打头,就打躯干和四肢。
“唉哟,莫打了!莫打了!”闲汉被打得在地上乱滚,“骨头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