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汐又上前两步才道:“那流朱姑娘是小主的贴身侍婢,你在宫中多年怎么这样不识礼数。赶紧去烧茶水来,若茶叶没了,去内务府领取啊。”
佩儿气得嘟起嘴来,却不敢顶撞,又坐下用力扇着扇子,炉子里的炭火便噼噼啪啪越燃越旺。
槿汐又回了房将门关上,流朱气不过瞪了佩儿一眼,又歪着头跑开了,去找今日当值的太监。
耳房挂着厚厚的棉花内衬的门帘,流朱刚到门口,便听到小印子的声音从房内传出来,因着门帘的阻隔显得有些闷闷的。
小印子正说到“常在这个样子怕是好不了了,师傅既得了丽嫔的喜欢,还求师傅可怜我。”
流朱是个嫉恶如仇的个性,多一句也听不下去了,一把掀了门帘噗通推开木门,就跑进去“公公既寻得好的出路,怎藏着掖着不告知小主,咱们也好一同乐一乐呀。”
流朱说着,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里面盛满了怒气,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康禄海得死鱼眼睛。
康禄海本就心中动摇,见被流朱听了去,流朱又如此不客气,难得硬气了一回,将手中东西一扔“早晚得说。走,见小主去。”
流朱被气得胸口起伏不定,转身率先离开,回了甄嬛处。
甄嬛正和安陵容一左一右坐在正殿的榻上,身边各自跟着浣碧和莹莹,手中捧着花生酪。
流朱只来得及说出“小主”二字,那康禄海小跑着进了来,扑通跪在榻前,哭喊着说:“启禀小主,奴才再不能服侍小主了!”
甄嬛(莞常在)一惊,与安陵容对视一眼“怎么了?有话好好说。”
小印子和小荷子脚程慢些,这时候也跪在了康禄海身后。
康禄海抹了抹脸上根本不存在的泪水,这才又带着哭音回道:“刚才内务府公公前来传话,启祥宫丽嫔娘娘指名让奴才过去伺候。”
甄嬛淡淡地扫了康禄海一眼,他连忙低下头去,抬起袖子佯装擦泪。
甄嬛与安陵容瞧向康禄海,见他擦过眼角的袖子上并无泪痕,心下便明白这是他故作姿态,不过两人都不愿戳破他的伪装。
甄嬛(莞常在)轻哼一声道:“嗯,知道了。丽嫔娘娘那儿也是个好去处,能去也是你的造化。收拾了东西即刻就去吧。”
说罢,她不再多看康禄海一眼,端起碗慢慢品尝着花生酪,仿佛眼前根本不存在这个人一样。
甄嬛因着和纯元皇后容貌相似,在她自已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其实占尽了好处。
教引嬷嬷芳若是殿前的人,宫里的掌事宫女崔槿汐是服侍过太妃的老人,首领太监康禄海和景仁宫的江福海、翊坤宫的周宁海同是“海”子辈,这些都是常在的位份所不能拥有的。
只是康禄海品行不佳,而殿前的芳若即使做了甄嬛的教引嬷嬷,后续甄嬛如何,左右碍不着她什么事,槿汐本是因为见过纯元皇后,再加上她是个忠心的,所以愿意和甄嬛同甘共苦。
只是这些,这个时候的甄嬛并不知晓。
安陵容的心思转了转,前世她也知晓是有这件事发生的,只是当时自已不在场,具体情况不太了解。
“多谢小主。”康禄海磕头,仍旧不想背上背主的骂名,于是又做起了戏“奴才舍不得您。奴才走后,小主您要保重身子呀。”
一碗酪喝完,甄嬛(莞常在)想了想,也不叫康禄海起来“浣碧。把宫里的人都唤进来。”
“是。”浣碧也从一开始的不明所以,到了后来明白过来,于是应道。
很快,崔槿汐、佩儿和小允子便进来,站在康禄海和小印子、小荷子三人身后。
甄嬛(莞常在)和颜悦色地说:“我这一病快两个月了,病中怕吵闹,也实在无需这么多人来伺候。所以今儿找你们来只问一句话,若谁有意离开碎玉轩,去浣碧那里领一锭银子便可走人。”
后进来的三人谁也不敢动,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浣碧开了口“大家还不快恭喜康公公和印公公,丽嫔那儿已经指名了要他们去伺候,待会儿收拾完东西就走。”
这声“印公公”的尊称里满是讽刺的意味。
流朱打从进来一双眼就恨恨的盯着康禄海,闻言也接口“小主素日待康公公不薄,康公公也巴儿狗似的殷勤得很。怎么如今攀了高枝说走就走,连主仆情分都不顾了。”
康禄海神色不变,依旧假作可怜“流朱姑娘,您错怪我了。奴才一心想伺候小主,可丽嫔娘娘指名让我过去,奴才我也是身不由已呀。”
流朱冷笑一声“好个身不由已,我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既然你一心想伺候小主,那么这份忠心倒辜负不得。不如你去辞了丽嫔娘娘,告诉丽嫔娘娘,你是个一身不侍二主的忠仆。丽嫔娘娘自然不会怪你,我呢,也立即向您斟茶认错。”
说着,流朱还福了福身子,这才接着说:“只怕,是有人口不应心罢了。”
康禄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被流朱抢白得十分尴尬。
甄嬛(莞常在)假装嗔怒道:“流朱,康公公‘忠心’大着呢,伺候谁都是一样的。浣碧,给银子。”
浣碧漫步走上前,从钱袋子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到康禄海手中,微笑着说:“康公公,好走。”
又转向小印子“印公公,你也拿好了。以后多学着你师傅的忠心,前程远大着呢。”
康禄海显然十分羞恼,却又不敢发作,只得再次磕头“谢小主。”
说完,灰溜溜地拉着小印子走出了碎玉轩。
“要走的一起走了。今日还有得银子给你们,若过了今日再想走,小主立刻回了皇后,拉去慎刑司做苦役。你们自已想清楚了。”流朱大声道。
阳光明亮亮地照在地上,留下一片片洁白的痕迹,那光影便一点点地向东移动着,整个房间里安静得仿佛一池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