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采薇走远了,就有伺侯高老的小厮从院中走出来。
看到慕先生,他赶紧跪下嗑头:“小的见过摄政王。”
“起吧。”慕先生点了点头,等那小厮起身才问:“江姑娘学的怎么样了?这几天可还好?”
小厮低头,十分谨慎的回答:“江姑娘跟高老做学问还好,是个十分聪慧的人物,只是……”
“只是怎么样?”慕先生几步进了院子,小厮跟在他身后细细讲述:“江姑娘在罗娘那里受了罪,爷也知道欧神医配出来的草药是什么样子,江姑娘每天泡药澡疼的死去活来,且一日疼过一日,昨天疼到险些撑不住闷死在桶中,还是罗娘见机快叫两个丫头硬拉着她泡完药澡的。”
慕先生的步子停顿下来。
对于江采薇又多了几分心疼。
姓欧的那药澡的效果他是知道的,也知道每回泡那药澡必然叫人痛不欲生,他手底下那些暗卫小时候也是泡那个过来的,慕先生也见过几回,当时挑了百多个孤儿,后头因为承受不住药澡的痛苦,一多半都死在这上头。
暗卫所泡的药澡比起江采薇所泡的那个效果还差好些个,这么算来,江采薇泡的这个痛苦更加叫人不能承受。
想想江采薇一日日消瘦,每天晚上连针都有些拿不动的样子,慕先生心下对她多了几分敬重。
他站在高老的院中,停了一会儿转身就朝外走去。
“爷?”小厮追了出去。
慕先生一摆手:“孤去罗娘那里一遭。”
小厮就没再追过去,慕先生大步离开,没用多少时候就到了罗娘家中。
一进门,慕先生就听到一阵阵惨叫声,还有罗娘轻声安慰的声音:“再坚持一会儿,快了,再有半刻钟就成了,你都泡了这么些天,受了那么些苦楚,再有三天就成了,可不能前功尽弃。”
“姑娘。”突然,一个丫头的声音传来:“不好了,江姑娘手快掐出血来了,要是出了血……”
罗娘赶紧道:“快,拿布条把她的手绑住,对了,再拿个软木条给她咬上。”
慕先生停在院中,看到两个丫头匆匆跑出来,一个拿了布条,一个拿了软木条进屋。
厢房中,两个穿紫衣的丫头匆忙出来,看到慕先生赶紧去拜:“见过主子爷。”
慕先生一摆手,带着两个丫头进了东厢房,坐定之后就问:“跟姓欧的言语一声,叫他想想法子,别把药弄的那样厉害,这哪里是泡药澡,简直就是要人命。”
一个丫头低头,细声道:“我们姑娘也跟欧神医说了一回,只是,欧神医的性子您也知道,是最不肯听人劝的,旁人越是劝,他越是来劲,我们姑娘怕欧神医生气下药治江姑娘,只说了一回见他不同意也就罢了。”
慕先生皱眉:“跟他说,这是我说的,叫他斟酌着些。”
“是!”
那丫头赶紧答应一声,抬头对慕先生笑笑:“主子爷发了话,想来,他也不敢不从。”
慕先生摆手:“上些茶来,对了,我记得罗娘这里还有些上好的人参燕窝,叫她先拿一些给江姑娘补补身子,赶明儿爷再赏她好的。”
早有一个丫头出去端茶,另一个丫头笑出两个酒窝来:“我们姑娘很知道照顾江姑娘,爷甭说,姑娘也早就拿补药给江姑娘补身子了。”
慕先生脸色这才好了一些,等丫头敬上茶来,他端过来喝了两口,敲敲桌子轻声道:“给罗娘带个话,叫她把早些年弄仙人跳的本事再拿出一二分来,给江帆设个套,咱们这些人照顾江姑娘也有些时日了,不说旁的,只欧神医的好药就用去不少,江帆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丫头一听笑的十分甜蜜:“爷说的是,自来咱们这些人就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很是该叫江家出出血了。”
慕先生放下茶杯起身:“爷今儿就宿在高老那里了,若是有事,叫罗娘去见孤。”
说完话,慕先生起身出屋,两个丫头赶紧相送,走到门口时,慕先生一抬手:“留步吧,好生照料江姑娘。”
眼瞧着慕先生走远,两个丫头回身,一边走一边议论,其中一个道:“爷可从来没有这样关心一个人,不知道江姑娘是修了哪辈子的福,叫爷这样照顾。”
另一个道:“主子爷的事,岂是我们能议论的,照我说,主子爷对江姑娘着紧的很,往后,咱们也只管对江姑娘好一些,绝对错不了的。”
两个丫头相视一笑,眼中露出一丝趣味来。
那厢,江采薇泡药澡出来,浑身疼的提不起一丝力气,全靠罗娘和两个丫头撑着才能站住。
只是,她就是站着,两腿也直发抖,看样子,很有下一刻就倒在地上再起不来的感觉。
罗娘扶江采薇坐到床上,又拿了软缎中衣给她换上,叫人拿了细白毛巾给她慢慢擦干头发,一边擦,罗娘一边笑道:“过了这一回,再有两回就成了。”
江采薇咬牙,每天泡澡对于她来说就好似过鬼门关,那种痛苦她每一思量都觉得浑身上下疼的要命。
一想还有两回,江采薇就畏惧的不成。
可这么多天都过去了,受了那么些苦,她总不能前功尽弃,少不得还得撑着,全当过十八层地狱了。
江采薇笑了笑,脸上露出两个酒窝,叫她整个人显的甜甜的:“再泡两回就再不受这罪了,终于要解脱了。”
罗娘给她擦干头发,伸手点点她的额头:“你啊,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江采薇一拉小脸:“我不笑难道还要哭么,反正就是这样了,笑也是一天,哭也是一天,那倒不如笑着过好每一天。”
说到这里,江采薇仿佛想起什么来似的:“我娘活着的时候,不管遇到什么坎,她都是笑着过的,江老爷和她争吵,她也不气,总是笑眯眯的和他分辩,旁人污她赖她,她也是笑着想法子,就连……就连最后临去世时,已经成了那个样子,也没掉一滴泪,是笑着去的。”
“你娘也是个奇人了。”罗娘小声感慨一句。
江采薇猛的抬头看了罗娘一眼:“我娘说,她总算是不用再面对江老爷那个伪君子了,她该高兴的,还说,还说她早受够了江老爷,再不想看他一眼。”
罗娘摸摸江采薇的头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正当两个人相顾无言之时,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呼喊:“罗娘,江丫头,江丫头,你家的房子修好了,你什么时候瞧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