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注重边界的、安静的女孩。如果事先知道对方是个男人,她一定会锁紧门,或者收拾东西连夜逃离。一切都是偶然,都是运气,只是流淌的思绪恰好滑过某一根纤细的神经。
她抚平睡裙,开门去客厅。光从门缝透出来,纯黑的高挑身影立在书架旁,她好像截断了他回到房间的步伐,但是,他几乎立刻转了身,不动声色地把视线交给她。
“这么晚了还不睡吗?”付栗悄然察看情况,发现他没有拿任何东西。她想到上次丢在楼道里的报纸信。“原来真的有人给作家寄刀片啊”——令儿曾经开玩笑地表示。
“要睡了。”
钟应有些冷漠。事实上他总是如此,可这一刻却格外明显。她轻轻蹙眉,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他率先走到卧室前,停顿一瞬,向付栗道了声晚安。门关闭了,严丝合缝,阻止两人之间空气的流动。她关了灯,也牢牢关上门。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现在还不打算说。她想了很多,譬如远方的亲人和朋友,譬如工作,纯净的黑色在视野深处弯曲折叠,最后模模糊糊引她入睡。
第二天,一切如常。
他照旧寡言少语,却不疏远,他们还商量了中午吃什么,简单聊起一本名为《吃鸟的女孩》的小说集。夜晚,钟应主动问她要不要喝酒。一次次过往的窘境涌上心间,阻止了贪念。她摇头,看见他前额的发垂下,快要掩住他的眼神。
他不是那种以情绪作为诱饵的人。屋外没有雨的迹象,可空气湿热地裹着身体的每一寸。他把空调开到除湿模式,在那个简单的动作中,她仿佛读出他的失望。
她感到彷徨和疑惑,直至更晚的时候。
天气预报说明天是晴朗的,炽热的阳光会带走过多的水分。干燥的热总比湿闷的更容易忍受。没有听见蝉鸣,不知道它们都去哪儿了。万籁俱寂,窗外好像遥远地亮起警报声,似一束缥缈的置于黑暗的红光。意识几次掉进黑色漩涡,又被它的闪烁惊醒。付栗到窗前向外望,才发现那只是一道来自颅内的幻觉。
她揉了揉眼睛,鬼使神差地走出卧室。灯没有关,正前方是客厅的透明橱柜,熟悉的陈设营造出梦一般亲切而诡异的感觉。全身轻飘飘的,突然,外面传来一簇争执般的巨响。从哪里来的?楼外,还是门外?那道声音像一副躯体重重砸下。不能袖手旁观,她的心跳停滞了一拍,随即抄起一把剪刀冲出去。
付栗拉开家门,留了缝隙。声控灯亮着。楼道里不远处,钟应跪在地上,底下压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幸好倒下的不是他。她松了一口气,跑过去,发现那是一个陌生男人。他双膝抵住对方的膝窝,钳住那双粗壮的手,控制在背后。陌生人痛苦地张开嘴,脸部被压迫得扭曲,手脚僵直,头上的帽子掉了下来。钟应丝毫没有留情——像人类捉住一只过街的老鼠。
“我错了,我真错了,哥。”
平平无奇的男人向他求饶。她看了一眼他的长相,又看了看那顶黑白棒球帽。那是一副会淹没在大街上的脸,但她想起他们曾经见过:某个晚上,付栗从楼梯间爬上来,为迎面下楼的人让出位置。她总是习惯地礼让。男人趴着,还在做无谓的挣扎。他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好像打算从这张嘴里撬出什么。地上有一封用报纸叠成的信,她捡起它,顺手用剪刀拆开,当初,第一次拾到时,就应该这么做。
钟应想对她说“别看”,但已经来不及了。几年前的旧报纸层层叠叠,没有包裹锐利的物件,而是一张A4白纸。黑色宋体字赫然印在上面,一瞬间,悚然的惧意吞噬了四肢百骸。有人在调查他们的行踪,一清二楚,包括他搭乘的公共交通,以及她预定酒店房间的记录。一只藏在暗处的眼睨睥着,令她想起元依依的视线,想起很久以前全身赤裸的梦境。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些信息?你的目的呢?放到我家门口是为了什么?
“我去报警。”
她强压下胃里的恶心,飞速回去寻找手机。
※
今年发生的事简直不像现实。她路过轰然碎裂的玻璃门,遭遇自大狂老板持刀威胁,被陌生男子骚扰恐吓。付栗再次坐上警车,感觉整个世界都晃荡着颠倒。
原本,钟应准备独自解决一切。他希望她睡得沉稳,但不知道那个自投罗网的人什么时候现身,所以想到利用酒精的作用。他之前已经收到过三次这样的“信件”,以为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可以不让她知晓。结果无疑是失败的。他看着外面掠过的路灯,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它们成宿地发亮。
凌晨两点半,付栗模糊地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