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忽而想起自己的身份,她抓住橙色玩偶的尾巴,让它鼻子底下的白色绒毛贴近他颈间凸起的弧线。
她用鲨鱼撞他的心,用狐狸亲吻他的喉结。
他在她面前,似乎听到彩色球体蓦然绽开的声音。生日派对真的开始了,亮晶晶的缤纷纸片从球心撒下来,现在,应该关上灯,点亮蜡烛,赋予摇曳的烛光。钟应目光颤动,但付栗没给他更多的反应时间。她莞尔,随即又收了手,伴着泪珠喃喃自语:
“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有的女孩像水一样,但是我……我是木柴……”
他不能完全听懂,像某些藏匿隐喻的诗。
“那样很好。”
无论她是什么,他都会觉得好。
“我干燥……”
“……”
“还会燃烧……”
他应了一声,认真地听。
“还想,”她双目迷离,凑近了仰头望着他,“进入你的身体……”
付栗眼里噙满泪水。她的手臂贴着他,两人之间只隔着绵软的毛绒玩偶。那究竟是她的想法,还是记忆里的诗文浮了上来?他一时困惑,弄不明白“进入”二字是否还有其它意义。
“耳朵好痛,呜……”她哭得变本加厉,像个任性的小孩。降噪耳机长时间压迫双耳,直至方才,疼痛感才逐渐显现。但此刻大脑变得迟钝,无法处理其中的因由,只觉得呆在客厅里耳朵就会痛,于是一边掉眼泪,一边左右张望,想逃去别的地方。“……我先送客人回家了……”
她向后退,莫名其妙朝他鞠了一躬,还不忘郑重地道一句“再见”,便抱着鲨鱼和狐狸钻回卧室。钟应跟过去,却见她已经关上了卧室门。他沉默地说了声晚安,随即把蛋糕送入冰箱,希望一觉醒来后她有分享的胃口。
0015 多重赔偿
酒精在脑中蔓延出一场惊奇的梦境。
付栗梦见自己走进光怪陆离的游乐场。黑夜里,身着动物玩偶服的人擦肩而过,他们面色晦暗,只有柔软的肚子和手掌能看得清楚。巨大的摩天轮悬在空中,闪烁着炫目的光,红色,过一会儿是黄色,她抬头静静望着,似乎感受到那光芒滚烫的触觉。周身嘈杂,人群熙熙攘攘。各种声音将她困在原地,在注视下,那座巨型圆环陡然坠落,化作眼前一盏绚丽的飞镖盘。
“来吧,试试手气!”
一只黑兔子往她掌心里放了一枚飞镖,随后遮住她的眼睛。视线垂直掉到地上,她发现自己穿了不方便走动的短裙和高跟鞋。
“我看不见了。”
她拿着飞镖不知所措。但兔子说,规则要求人们盲目。
“如果投中十环会怎么样?”
“可以获得奖品。”
“那投不中呢?”
“那就要死。”
这不公平!她喊道,嗓音却溶化在空气中,无影无踪。
兔子催促她快点投镖,因为“后面已经排起长队”。付栗回过头,见人们手中拿着气球,淹没了队伍的尾端。好吧,她想,我有死亡的勇气。眼前一片模糊,或许是兔玩偶服的一部分,她举起飞镖,向前投掷。
“十环!”
它移开手,原地跳起踢踏舞为她庆贺——如同一台被提前设定的机器,伴随着滋滋的机械电流声。圆盘上,光亮一闪一闪,从中心迅速扩散。她好像中了头彩,但那斑斓的颜色几乎要将她灼伤。
“请下一位!”
兔子停止跳舞,接着伸手招呼她身后的游客。为什么一定要投掷飞镖?为什么被蒙起眼睛?她发不出声音,那么其他人呢?也只能无声地呐喊吗?那时,它直直朝她瞥了一眼。黑兔头套明明没有变化,此刻却显得阴沉可怖。
“你真幸运。”
它推了她一把。
“但在一个不幸的世界里,幸运也是特权。”
她感觉自己摔在地上,像铁块在钢丝上晃荡,蓦地砸向心脏,砸穿了整座梦境。
剧烈的心跳令她猛然惊醒。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硕大的时间:早上八点。她翻过身,见一颗蓝白相间的鲨鱼头裹在被子里。还没想起它是从哪儿来的,她先伸手抱住了它,填补空阔的胸口,试图缓解心悸。阳光不算明媚,风也有几丝清凉。鲨鱼背后是转椅,椅背旁闪着主机机箱的红光,昨夜,她没关电脑就睡着了。
付栗手机里有未接来电、短信和即时通讯软件的留言。十二点十五分前后,小吕忙着联络她,但没得到回应。她想起他们晚上在玩大逃杀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