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此时的眼睛太过专注认真,以至于让南焉差点产生错误的幻觉。
以为,这是出于喜欢更或是爱。
但仅仅一瞬,那天的钝痛让她幡然醒悟,眼底的起伏归于平静,连带着那丝怒意都消失殆尽了。
活像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了无生气。
宴景禹一看到她这副表情和眼神时,心里的燥意止不住的攀升,但还是耐着性子吻着她的唇,逐渐延伸到耳后。
两年的亲密贴合,他太了解她的敏感点在哪。
“摄影展,我已经帮你和墟无里艺术馆打过招呼了,你这几天可以过去直接签约。”
他声调温沉,试图融入她早已成霜的心底。
但不得不承认,她有动容过。
摄影展,是她心底的结,亦是她奶奶对她的期待,更是遗愿。
老太太咽气之前,还拉着她的手说,“囡囡,你别难过,奶奶老了,早晚是要走的,就是放心不下你,是我们南家拖累了你,摄影展,是你的梦想,一定会成功的,奶奶会在天上和你一起见证的。”
她那时候哭得不成样子,抱着老太太的手低声恳求,“我会的,奶奶,我们拉钩,但您再坚持坚持,别离开我,我只有您了,我还想带您去参观我的摄影展,还想……”
一肚子话还未说完,老太太便停止了心跳。
自此,再也没有人能倾听她的喜怒哀乐了。
那个,唯一爱她,疼她的人,走了,永永远远走了。
那种痛,延续至此,空洞缥缈的眼瞳里泛起一片水色,晶莹缓缓溢出,从眼角滑落。
宴景禹皱眉,心底的烦躁又乱了几分。
南焉并不是个爱哭的人,反而很坚强,他记得,老太太过世后,整个葬礼期间,她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他淡问,“感动得哭了?”
南焉觑了他一眼,觉得他脑子有泡,才能问出这么脑干缺失的问题来。
她侧过去,蜷缩着身体,没搭理他,心底那股悲伤的情绪压制不住,眼泪也是越掉越凶。
好半晌,屋子里的灯关了,她背部贴上一具温热而又结实的胸膛,一条有力的胳膊搂住她的腰肢,将她捞进怀里。
下一秒,一张纸糊在她脸上,很随意的擦拭了一圈,也不管擦没擦到,纸巾就已经被扔出去了。
“……”
他脾气和耐心向来不是很好,但这两年里,她闹脾气时,还是会用他的方式去哄她。
比如像现在这样。
她看似不为所动,但实则心底那股负面情绪确实有被他这细微的举动安抚到。
动荡越来越小,哭声才慢慢止住。
睡着后,她做了个悠长的梦,梦见了小时候在乡下和奶奶在一起的所有美好时光。
次日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就连睡过的褶皱都没有,让她怀疑,他昨晚压根就没在这里过夜。
不过,他没留下来才合理。
南焉掀开被子起来,出了房间,径直去了浴室洗漱。
只是一开门,一池春色映入眼帘。
男人全裸立在花洒下,头发上还在滴水珠,手里拿着一条白色毛巾擦拭着身上的水。
宽肩窄腰,腹肌贲张,背脊沟壑分明。
很完美的身材。
“醒了?”许是清晨的缘故,男人的嗓音透着几分低醇沙哑,喉间滚动间,有种说不清的性感。
南焉懵了下,在蛊惑和清醒间徘徊了片刻,回过神,“你没走?”
“赶我走?”
“你快点出来,我要洗漱。”南焉蹙眉,态度一如既往地的冷淡。
在转身要离开之际,浴室的门被重重关上了,一股淡淡的沐浴清香混杂着男人强烈的荷尔蒙气息将她笼罩住。
她眉头越蹙越深,隔着薄薄的睡裙面料,她能清楚感知到男人的体温。
烫得灼肉。
“让开!”她想退,却退无可退。
男人不由分说捏起她的下颌,在唇上轻点了几下,搂着她的腰肢,恨不得将其揉进身体里。
他翻滚着喉结,手指在她腰间细细磨着圈,“不想我吗?”
南焉咬牙不语,眸子里蒙上一层迷离,夯筑起来的铜墙铁壁,在他一番挑逗下,溃不成军。
性,是男女之间最基本的欲望。
即便怀孕了,南焉也不例外,到深处时会有渴望。
她曾经不止一次为他这具身体缱绻着迷过,他们在欢愉里,确实足够默契,足够贴合,能完美的取悦对方。
事后,宴景禹坐在沙发上抽烟,整个人如沐春风,神清气爽。
南焉用洗手液洗了好几遍手才觉得那股粘稠劲没了,换了衣服出来,他已经穿好西装外套,一丝不苟的站在门口处等她了。
她倒没说什么,一起出了门,等电梯时,宴景禹接到特助靳梁打来的电话。
进电梯前,她只听宴景禹说了句‘照常’就挂了电话。
自怀孕后,南焉没有开过车,她本来想叫车的,但刚打开APP,耳边响起男人冷冽的声音,“我是死的?还要你打车?”
“你要送我?”南焉看他。
“顺路。”宴景禹收回视线,径直走向自己车,“上车。”
“……”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她工作室和宴氏集团总部大厦正好是相反的方向。
压下情绪,坐上了副驾驶室。
早高峰期,路上有点堵车,原本二十分钟的车程,硬是开了四五十分钟才到。
“多谢。”她淡淡撂下这句话下了车。
走到办公室,手机忽然‘叮’了声,她低头查看。
发现是宴景禹发来的。
他把她的微信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内容是一串号码,加一句简短的文字。
‘墟无里艺术馆。’
她望着那串号码许久,脑海里有两个小人正在极力拉扯打架。
一个说,为了奶奶的遗愿,为了自己的梦想,为了工作室所有人的心血,她不应该那么快放弃。
另一个劝,她应该活得轻松点,不应该再被这些枷锁束缚,既然已经想放弃了,那就不应该再动摇。
不知过了多久,莉娜走了进来,见桌上的早餐没有动过的痕迹。
她上前问,“南姐,是今天的早餐不合胃口吗?”
南焉垄断思绪,看她,“没有。”
默了会,“莉娜,你去联系一下墟无里艺术馆的负责人,询问一下关于摄影展合作的事宜,号码我V信发你。”
莉娜眼前一亮,“姐,摄影展有眉目了?”
“嗯,先去联系问问看吧。”
虽然决定放弃那一刻,是轻松了不少,但心底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它已经不单单是梦想那么简单了。
思来想去,既然宴景禹都松口了,就没有不办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