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鲤信步走出县衙,胸中豪气开始膨胀,并且顺着官袍往外涌动,尽管这只不过是他个人的脑补镜头而已,但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十分有气势,这就是所谓的官威了,绝不只是说说而已。
这种官威周鲤原本是没有的,当初他做武官的时候,浑身上下散发的全都是杀气,让人隔老远便望而生畏,哪怕他相貌颇为俊俏,举止也还算的上文雅,也不能阻止这种气息的散发。这是辽东战场上无数条人命堆出来的,他又是个年轻气盛,无法完全收敛光华的,所以给人的感觉就是杀气腾腾,也不怪当年张肃等人一直都觉得他是个武夫,那时的他的确如此,一点文官的气质也无,面前能调和几分的,还都是那些胥吏之气,不是文人士大夫的气质。
可如今却不同了,这两年县太爷坐下来,周鲤气质大变,所谓居移气养移体,两年文官做下来,平日里接触的又有不少读书人,饶是周鲤的真实文化水平没有多少提高,但整个人看起来已经截然不同,若是这会儿再拉出去,说此人是两榜进士出身,史书典籍无一不精,怕是也不会有多少人怀疑,只要别考校他便是了。
而那种战场上带下来的血性气,则被他很好的隐藏在了内心深处,如非必要的话,他是不会拿出来示人的,他现在身份地位都有不同,需要的是给人以崇高感和尊贵感,而不是让人见了他就吓得尿裤子。
迈着方步走出衙门,抬眼便望见一队战马立在门口,旁边则站着十几名官兵,为首的依然是他的老部下丁聪,这小子如今也变得沉稳许多,两年前那股愣头青的劲头再也看不到了,除了眼神中偶尔能够闪过的精光,再也看不到一丝当年的模样,看起来这也是自己特意练过的,毕竟这小子现在身上穿的也是从七品武官的服色。
周鲤不禁感叹,这李双喜当真是很会锻炼手下的气质,丁聪不过农家小门小户出身,大字也不识几个,先锋七营调任亲兵队,跟着李双喜当了几年小军官,竟然也能历练到如此模样,若非样貌如常的话,自己怕是都有些不敢认了。
除了相貌之外,其实还有一样东西没有变,那就是对周鲤的尊重,尽管自己已经到了从七品,比老长官只差半级了,但丁聪却依然非常敬重周鲤,何况护国公摆明了非常看重老长官,这次过去肯定是要升官的,见周鲤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赶忙带着人向前几步,单膝跪倒在地,笑道:“属下丁聪,见过老营头!”
“起来吧,自家兄弟不必拘礼!”周鲤和他太过熟稔,连扶都没扶,轻轻一脚磕在对方大腿外侧,见丁聪也嬉皮笑脸的顺势而起,又道:“说说,国公叫我什么时候过去?”
“越快越好,如今水师已经初见规模,那边用人的地方太多,国公爷的脾气老营头是晓得的,最是耐不得繁琐事务,每日里只是念得老营头的好,便催促属下赶紧将您接过去。”丁聪笑嘻嘻道:“国公这次直接出了巡阅使旗牌,也跟吏部那边打过招呼了,您这个武进县县太爷做到头了,到了那边另有任命,保证只升不降。”
“品级无所谓,能够跟着护国公和你们这些老兄弟一起做,这才是最重要的。”周鲤说到这里,忽然看了看正向自己走过来的潘梦,问道:“这潘梦跟随我也有几年了,一向是忠心有加,办事也算牢靠,国公那边能不能也给个差事?”
“这个您得问国公,属下可做不得主。”丁聪抬眼看向潘梦,见也是个膀大腰圆的好汉,又道:“不过老营头这次过去,应该是自己管着一个衙门的,属下的事情估计可以自行处理,只要不是品级太高,应该都不成问题。”
“如此便好。”周鲤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身后的潘梦道:“你小子还不赶紧收拾东西,过几日跟本官去巡阅使衙门,说不得要抬举你个官身,那些兄弟们也各有赏赐。”
“多谢大人抬举!”潘梦立刻单膝跪倒在地,他虽说是个不太在乎这些的人,只要跟着周鲤有吃有喝就行,但能做官总归也比白身要好,何况这武进县他也早就待烦了,一直盼着周鲤被李双喜要走,他也能跟着一起过去,那里怎么说也是个大将军的地盘儿,做起事来肯定比这边快意很多。
周鲤的行李非常简单,就连两女也都没有太多东西,收拾起来不过一两日的工夫,再加上和武进县的众人告别,三天时间便足够了,他虽说不在此地做县令了,但想来叫孙立接任的事情应该没有问题,怎么说这里也在巡阅使衙门的管辖范围之内,只要李双喜那边没意见,孙立的接任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他此番离去又不是降职,而是实打实的升官,还是在大人物的身边行走,各级官吏巴结还来不及,又哪里会去为难。
而本县内部如今是山头林立,以张家、于家和另外一个新晋的王家为首,三派势力斗得不可开交,而三派内部也都不太平和,只要孙立别蠢到家,应付起来应该不成问题,不必担心这些人敢造反。
和众人交割完毕,周鲤便带着潘梦等人乘车出发,到码头去转官船,向着巡阅使衙门所在的金陵城外而去,经过几日水路飘荡,在体力即将耗尽的前夕,总算是到了地头,被早已侯在这里的李双喜部下迎接进去。
因为这巡阅使不是常设职务,虽说朝廷里有人想将这个职务长期化,但现在还没有得到通过,李双喜又不喜欢和别人共用一个衙门,干脆便自己在金陵城郊租下了一片宅子,又单独修建了一间大房,在门口插杆旗子代表身份。
看着门口那杆代表巡阅使的大旗,周鲤心中喜不自胜,做了三年的县太爷,虽说自己在武进县一言九鼎,但那里实在是太过单调了,每日除了处理些公文案卷,再没别的事情可做,以至于这两年的征粮他都亲自带队过去,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些事情,如今来到这巡阅使衙门,跟了老长官李双喜,又是对付大元岛这等大事,总算是不用为这些发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