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峨嵋派因简仙失踪,辟邪塔藏书被盗而乱作一团的时候,远离峨嵋正山数十里外的一座偏僻小山冈内,张烈停下脚步。
从附身的烟灰尸身从出来,随手将这最后的痕迹抹去,张烈掏出天境书放在地上,伸指在竹简上敲敲:“喂,老头儿,快出来。”
简仙探出头,怒气冲冲的道:“你小子又要干什么?”
“简仙爷,话不能这么说哟,可是张烈哥救了你呢。”小玉探出头嘻笑道。
张烈盘膝在天境书前一坐,理所当然的大点其头:“就是,到现在你这老头连句谢谢的话也没有,什么态度啊?”
简仙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蚊呐般道:“好好好,那张烈小友,你有什么事想要知道啊?”说着还扑闪扑闪的眨了眨那双眯眯小眼。
张烈立叫投降:“行了行了,别恶心人了,刚才的话算我没说。”
跟着他面色一沉,正色道:“这次联盟彻底失败,你有什么看法?”
简仙也认真起来:“此次人类反击的时间刚好在联盟精锐尽丧之后,又准确找到各族的聚集地发动突袭,只有一个可能,联盟内有叛徒!”
暗道果然和自己的猜测一样,张烈道:“那你觉得是谁?”
简仙摇了摇头:“有可能是得悉计划的任何人,不过自然是长老团嫌疑最大。不过据得到的消息,联盟长老头全遭歼灭,内奸又怎么会任由自己送死?这实在想不通…这次的对手很厉害,我也找不出一点线索。”
默然片刻,张烈突然道:“你觉得狐妖族有可能吗?”
简仙一愕,随即大摇其头:“不会,我很清楚狐妖族,他们根本不屑和人类勾结。国内妖怪中,狐妖族总是不遗余力的和各大术派交战,双方有解不开的深刻仇恨,要说狐妖族就是内奸,老头我第一个不信。”
“不过这次非人族所有种族都遭到重创,只有狐妖族全身而退,这不是太奇怪了吗?”张烈说出心中的疑问。
“那也有可能是狐妖族事前已察觉内奸的计划,提前做好准备才避免损失,因此狐妖族说不定会知道有关内奸的线索。”简仙分析道。
“好,无论如何,只有找上他们才能弄个明白了。”张烈长身而起。
“你要去狐妖族?”简仙露出奇怪神色:“张烈,我很清楚你的脾气,你实在不像会热心做这种事的人。应该不是联盟委托你调查的吧?别瞒着我老头子,快说,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哈,还是瞒不过你。”张烈自嘲的一笑,跟着将头凑近简仙,低声道:“老头儿,你不觉得现在是个机会吗?因为联盟的愚蠢,所有非人族危在旦夕,我再不会相信现在那个狗屁临时长老团能力挽狂澜,我只相信我自己。”
愣愣看着张烈,简仙心里一惊:“难道你想取代联盟长老团?”
“对。”张烈恶狠狠一笑:“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现在的情势何其相象。如今非人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只有真正有本事的人才能带领我们渡过危机,所以我一定要试试,看看我张烈究竟有没有能力实现心中大志。”
“难道你想反过来灭掉人类?”
“不。”张烈摇了摇头:“无论是人族和非人族,都有存在的必要性,只是看谁更强势一些罢了,我才不会愚蠢到将消灭对方作为目的。我所需要的,只是将目前人族和非人族的关系改变,或者说,掉转过来罢了。”
像是第一次认识张烈般愣愣看着充满自信的他,简仙好半天才懂吁出口气:“好小子,认识你几百年,你总是能给我惊喜。对联盟这次的失败我也极为寒心,反正我现在孑然一身,就不妨陪你玩玩好了。”
张烈灿烂一笑:“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冒极大危险救你出来…”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沉吟片刻,他道:“有很多事需要做,而且必须瞒过联盟的耳目,在我还没能力和他对抗前,一切都需暗中进行,我现在还不打算做叛徒。这事本来很麻烦,不过有了你的号召力和天境书内的秘密世界,应该不难。”
“同时还要找出内奸,这事得慢慢来,所以我准备先去狐妖族走一趟,看看能否得到线索。”
简仙摇头道:“如果狐妖族如果真的已察觉联盟内有内奸,应该不会轻易将新的聚集地暴露出来,能否找到就要看你的运气了。”
“这一点倒不用你担心,我早有准备。”张烈高深莫测的一笑,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撮细碎的亮银粉末,搓动手指纷纷扬扬的撒入夜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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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远隔万里之遥的海外。
“大法官,我是布拉特。”布拉特走到门前,轻轻一敲。
“进来。”
开门走入,这是一间布置得异常精美的欧式房间,精致的地毯,胡桃木家具,珐琅瓷器,无不显示着主人挑剔的品味。
当布拉特随手关上门时,对面书桌上埋头疾书的人终于抬起头来,他就是血族卡玛利拉盟派大法官帕里德.德布罗迦特。
他的外表看起来只有50来岁,正是男人最有气质的年纪。头发花白,但容貌却显得很年轻,给人精力充沛的感觉,其英俊程度比之布拉特还犹有过之,充满中年男子的引人魅力。
示意布拉特坐到自己对面,帕里德微微一笑:“知道我为何召见你吗?”
布拉特摇摇头:“有什么话就快说,我的时间不多。”
对他的逆许言语,帕里德似乎早已见惯:“去过临时长老团了?”
沉默片刻,布拉特点了点头。从罗马逃出后,他循着血族才能看懂的暗记,找到残存族人聚集的地方。那时布拉特才惊觉,无论他承不承认,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唯一的去处仍只有族人中间。
很快临时长老团组建,布拉特前去述职,这才发现非人联盟已混乱到何等地步。每族都在互相指责,推诿责任,成天吵得不可开交,名义上临时长老团会带领残存的非人族反抗人类,求得生存,但看着一群老家伙像某岛国议会那样口沫横飞的互相责骂,恐怕那一天没来之前,整个非人族就会全灭。
临时长老团的工作无限期拖延,另一个可怕的现象却在悄悄滋生。首先是因为狐妖族,他们成功抵御人类的清剿,保存元气,让各个损失惨重的族类又是嫉妒,又是不解。很快谣言便散播开来,无非是关于狐妖族勾结人类,造成联盟的失败,才得以保全之类。
长老团并未制止这种谣言,事实上忙于争吵的他们甚至还暗中鼓励了这种谣言的传播壮大。直接后果就是狐妖族寒心,撤出临时长老团明哲保身,中断了和联盟的联系。派驻联盟的长老也带着琉璃离开。
在布拉特离开联盟时,对狐妖族开战,惩戒叛徒的言论已甚嚣尘上。可笑,被人类打击成这样还不够,接下来马上就要自相残杀了吗?
接下来则轮到血族。因攻打梵蒂冈,夺取潘朵拉之盒部件的计划是血族提出,因此当狐妖族这个矛头失去后,各族便盯在了血族头上。
一开始仍是流言,这次创造性的变成血族想消耗各族实力,才提出这个计划,以让本族独大。哪知没想到狐妖族叛变,把自己也给搭了进去,才造成今天这个局面,所以血族一样不可饶恕。
好在只是传言,联盟并没有实际行动,但冷言冷语是免不了了。布拉特至今仍然记得,在临时长老团等待的日子里,那些昔日并肩战斗的伙伴,是怎样一副面孔,井伊瑶,马克…他们的讥讽甚至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
安妮失踪,张烈和临时长老团略一联络又没了下文,布拉特不欲和他们争吵,正好帕里德召见,他就回到族内。
啪啪…两声轻敲将布拉特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却是帕里德正看着他:“这些天的遭遇,你有什么想法?”
布拉特淡然道:“比之人类,还有不如。”
帕里德苦笑一声:“不得不承认,你说得很对。二战时各国遭到德国闪电袭击,形势之危和目前何其相似。就连人类也懂得立刻屏弃前嫌,团结一致对抗共同的敌人,想不到口口声声说消灭人类的我们,却连这一点也做不到。整天争吵,能让死去的族人复活吗?推卸责任,能让人类放过我们吗?联盟没希望了。”
说着他热切的看和布拉特:“所以布拉特,我需要你回来帮我。”
布拉特摇摇头:“办不到。”
帕里德露出一丝苦笑:“为什么,为什么你先在还执着于那件事?”
布拉特一步站起向门口走去:“如果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请原谅。”
“魔宴使者已经出发,去和狐妖族结盟了!”帕里德突然说道。
布拉特身子一顿,不由站住。帕里德已接着说道:“这是我安插在魔宴内的探子刚传回的消息,你该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次各族均遭受重大损失,只有魔宴和狐妖族没有大碍,一旦这两族结盟,将成为整个非人族最大得势力。狐妖族还好,你觉得魔宴有能力后,会放过我们吗?”
“……”布拉特缓缓转身,脸色平静如水,看不出内心想法。
“布拉特啊,我知道你恨我,但你也恨所有族人吗?如果你撒手不管,一旦双方结盟成功,你可知会有多少逃得性命的族人再次面临危险?求求你,答应我,只是为了族人,帮我这一次。”
“说吧,要我做什么?”终于,布拉特又再坐回椅内。
“去中国,找到魔宴使者,杀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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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小时后,十余名服色各异的道士看着空空如野的石室,无不面色铁青。谁能想得到,成都的骚乱只是个幌子,竟有妖怪敢深入峨嵋派内将简仙救出,更把峨嵋千余年来积累的无数古籍一并劫走!
驻守辟邪塔的虬龙消失无踪,不是和来者一起逃离,就是被杀了。想及此点,当先几名身穿峨嵋派高阶道袍的男子脸色越发的黑沉。
“知道来的是什么妖怪,有多少人吗?”一名发须花白,似是众人中身份最高的老者沉声问身后一名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的弟子道。他赫然就是峨嵋派掌门洪道阳的师弟,“符仙”应飞玄。
那名弟子诚惶诚恐的答道:“报告师叔,不、不清楚。当时塔门打开,的确有一道黑影窜出,但我们抓着才发现,那只是一个土人傀儡,它很快消散,没留下一点痕迹。后来我们进到塔里,就发现这里已经…”
冷哼一声打断弟子的话,应飞玄惊怒交集,同时也暗责自己大意。本以为抓住简仙,又展开连番清洗,中国妖族已再无反抗之力,所以昨晚当听到成都群妖作乱时,他反而大喜,以为是将它们一网打尽的绝佳机会。
哪知众妖仅仅留下数千伤者,便在己方赶去前一哄而散。不仅一个没抓到,还在大意下让对方给潜入派中救人夺书。此次众多术法派的高手齐聚峨嵋,共同除妖,哪知这么快就在别派面前捅了篓子,应飞玄不禁大为恼恨。
想及此点,应飞玄当即转身对后面身穿别派服色的道士道:“这些妖怪诡计多端,甚为可恶,竟然趁我师兄不在偷偷潜入将简仙救走。这次责任全在飞玄,还望众道友能念及盟友之义,助我峨嵋全力追查真凶。”言下之意便是请众人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帮忙再把简仙抓回来。
众人哪里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峨嵋是众术法派魁首,应飞玄身份又高,谁不买他面子,当下纷纷出言答应。自己一句话就可将事情掩盖,应飞玄心中也觉得意,嘴上不住谦让道谢,眼角却已微微露出笑意。
哪知这时一个阴测测的声音突然传来:“简仙是众派合力擒来,如今在峨嵋手上丢了,你们却连一句谢罪的话都没有,果然好大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