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珪躲在暗处听着,只觉一阵好笑。房孺复被他亲爹暴打了一顿,肯定是满肚子火气没处撒。一百个心想要找我报复,却又不敢再出手,也真是有够憋屈的。
王明浩见房孺复对“姓萧的”如此憎恨,心头一阵暗喜,连忙一个尽的煽风点火,“那个姓萧的确实可恶,原本我家灵韵表妹和房公子相处得好好的,他一出现就坏了你们的好事。还有啊,也不知道他给我表妹灌了什么迷汤,至打从轩辕里见了两次面,就把我表妹弄得神魂颠倒了。乃至于,我表妹居然会为了他去贪污,亏空我们王家的财产去倒贴那个穷酸书生。你说这,恼不恼人?”
“有这种事?”房孺复看样子也是有些惊讶,说道:“你是她表兄,还是王家的嫡子,为何不肯出面劝阻?”
“我试过了,但是没用啊!”王明浩苦兮兮的道,“灵韵表妹也真是单纯,居然受了他的迷惑一门心思偏向他,两人合起伙来一起针对于我。哎,我身为兄长,哪能当着众人之面数落我的妹子呢?于是我只好暂时隐忍,退避三舍了。只是可怜了灵韵表妹,眼看就要被那心怀叵测的穷酸书生,给骗财骗色了!”
“那书生,果然不是善类!”房孺复恨恨的道,“我甚至怀疑,他杀了两个人!但是……”
王明浩微微一惊,“但是什么?”
“没什么。”房孺复闪烁其词不想再说下去了,只道:“不管怎样,不能让他害了灵韵!”
“对对,我也是这样想的!”王明浩连忙说道,“唯今之际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由你房公子你来出马,劝醒灵韵回头是岸。”
“劝醒灵韵姑娘,此事责无旁贷。”房孺复冷笑,“但是你出的这个主意,也未免太馊了。我堂堂的房家公子,天下名仕,哪能去强暴一位良家女子?此举犯法获罪姑且不论,传了出去,我房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我房某人还要不要立足于人世之间了?”
“房公子果然是仁人君子。但是,你多虑了。”王明浩笑呵呵的,小声道:“谁不知道房公子与舍妹灵韵,早就有过千丝万缕之情?倘若再有我这个做兄长的居中作媒,安排你们二人来一场美妙的邂逅。到时风景如画才子佳人,郎情妾意美酒作媒……事成之后,那最多也就只是一段风流佳话罢了!”
房孺复明显是动了心,“你安排?”
“对,我安排。”王明浩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道,“保准天衣无缝,水到渠成。”
房孺复眨巴着眼睛犹豫了片刻,说道:“除非你主动把帅灵韵送到我的房间里来。否则,这件事情我绝对不干!”
“这……”王明浩犹豫了一下,狠狠一咬牙,“好,那我就把她,送到你的房间里来!”
在不远处窃听的萧珪忍不住摇了摇头,帅灵韵的这个二表哥,简直比房孺复还要坏!
禽兽!
绝对是个禽兽!
这时,就连房孺复都忍不住怀疑起王明浩的动机来,他问道:“王二郎,你如此处心积虑的要把你的表妹塞给我,究竟安的什么心?——可别说你是为了你表妹好,更别说是为了我房某人好。我可不是傻子,没你想像的那么好骗。”
“这个嘛……”王明浩干笑了两声,说道:“我当然是有我自己的目的。”
“什么目的?”房孺复冷冷的道,“你若不把话说清楚,我今天饶不了你。我房孺复,可是你一个区区商人之子可堪利用的!”
“不不不,房公子千万不要误会,我哪敢利用房公子呢?”王明浩连忙说道:“我的想法其实也很简单,如果灵韵表妹成了房公子的女人,那她就不会再留在王家继续担任洛阳王记的东家大掌柜了,这个位置,自然就会落在我的肩上。”
“原来如此。”房孺复都笑了,“王二郎,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哪!”
“房公子,你也不会吃亏。”王明浩陪着笑,小心翼翼的道:“我们王家的生意做得有多大,房公子应该是知道的。等到房公子纳娶灵韵为妾之时,我一定会给灵韵表妹准备一份极其丰厚的嫁妆,让她风风光光的嫁给房公子。到时人财两得,房公子,夫复何求呢?”
房孺复呵呵的笑,“听起来,是很不错。但是,我对你能否将帅灵韵送到我的房间里来,深表怀疑。”
“既然如此,空说再多也是无益。”王明浩道,“就请房公子安心坐等我的好消息。待我安排好了一切,房公子只管欢天喜地的进洞房,做新郎便是。如此,可好?”
“好。”房孺复点了点头,“我就姑且信你一回。但是不到事成的一刻,我不会承认你今天来过我这里。这全是你一个人的谋划,与我全无相干!”
“可以。”王明浩信誓旦旦的道,“我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房孺复敲了敲拐杖,“送客。”
王明浩主仆三人立刻就走了。
萧珪仍是藏着没动,又听到房孺复和他的仆人在那里说道——
“公子,这个王明浩用心歹毒,且是满副轻佻之相,多半成事之足。切不相信于他。”仆人说道。
“这还用你提醒我吗?”房孺复冷笑了一声,再道:“适才我也把话跟他挑明了,倘若事泄,这便是他一个人的主张,与我全不相干。但是常言有道家贼难防,王明浩是帅灵韵的表兄,帅灵韵难免会对他有些掉以轻心。因此还真就说不好,帅灵韵会落入她这个歹毒表兄的圈套。到时我只管享用美人便是,帅灵韵要恨也只管恨她表兄去,那是他们的家务事了,外人谁都管不着。”
仆人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房孺复再道:“再说了,世间男女事,只待生米煮了熟饭一切都是好谈。就算帅灵韵真是一位贞洁烈女,凭我的手段最多不超过三夜的功夫,管教她俯首贴耳乖巧温驯,从此对我死心塌地。”
仆人顿时嘿嘿的笑了起来,“公子御女的手段当真是出神入化,小人向来是佩服之极,佩服之极呀!”
“所以嘛!”房孺复自信满满的呵呵直笑,“这等稳赚不赔的买卖,何乐而不为呢?”
“公子高明!”
萧珪在不远处暗自冷笑,高明,是挺高明!
——那咱们,走着瞧!
夜幕降临之时,喧闹的洛阳城之中除了河水依旧波涛荡漾,余者都渐渐归于一片宁静。
帅灵韵府中。
清尘提着一个食盒轻手轻脚的走进了帅灵韵的房间,看到帅灵韵仍是坐在琴案之前,双手抚在琴面之上。
她保持这个姿势,几乎快有一个时辰了,期间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清尘忧心忡忡的在帅灵韵身边跪坐下来,小声道:“东家,天晚了,你连午食都还没有落肚。再这样饿下去,身子会出毛病的。还是,多少吃一点吧?”
帅灵韵仍是没有动弹,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琴面,沉默了片刻,只道了一句,“放下食盒,自己回房歇息去吧!”
“东家……”
“我不会有事,你去吧!”
清尘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把门掩上。除非是我唤你,否则不许任何人再来扰我。”帅灵韵背对着她说道。
“喏……”
清尘只好掩上了门,轻叹了一声,走了。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阵。
“咚……”
帅灵韵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勾,发出的一记弦响。
紧接着,她弹出了一串叮叮咚咚的声响,琴音很乱,甚至不成曲调。
“嗵——”一声大响!
她郁闷难当的双手拍在了琴面之上,然后将头枕到了手上,闭着眼睛郁闷难当的沉默了良久。
“为什么,人走了,我却连曲子也弹不来了?”
过了好一阵,帅灵韵才慢慢的坐直了身子,不由得叹息了一声,轻声的自语吟诵起来:“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 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叮叮咚咚”又是一串弦响,依旧是曲不成曲,纷乱零落有如弹琴之人的心情。
帅灵韵再度叹息了一声,妥协似的停了手不再弹它,起身拿来一副织锦将琴盖了起来。
然后她走到了窗边,看着窗外静谧的夜色,轻声吟诵起一首源自于汉代的《古相思曲》——
“君似明月我似雾,雾随月隐空留露。君善抚琴我善舞,曲终人离心若堵。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突然,从帅灵韵的身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将这首古老而凄美的情诗,续接了下来——“魂随君去终不悔,绵绵相思为君苦。”
“呀!”帅灵韵吓了一大跳,花容失色仓皇转身,瞪大了眼睛看到……萧珪,居然站在了她的房里!
他居然还在笑。
依旧像往常那样的,笑得那么云淡风清。
并且,他还旁若无人,朗朗有声的把这首《古相思曲》给背完了……
“相思苦,凭谁诉?”
“遥遥不知君何处。”
“扶门切思君之嘱,”
“登高望断天涯路。”
然后,他微然一笑,看着帅灵韵,问道:“帅姑娘,你在想谁呢?”
帅灵韵的眼圈已经红了,但是脸上满是笑容。
她恨恨的说道:“我在想,一个特别、特别、特别讨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