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头山,黄昏。
辞别老倔头一家,为了不给二爷爷他们家带去麻烦,也不想再经历一次别离,我便没有和二爷爷告别,而是和师父略作休息就踏上前往龙头山的道路。
都是因为我爷爷欠下老婆婆的救命之恩,这父债子偿、爷债孙偿也是天经地义。我便不得不答应老婆婆帮她找孙女的事,按师父的说法,稽留世间的亡魂,大多有其不可释怀的执念,如果这些鬼类虽有执念却未害人,那无论是地府还是世间的法官,多数也不会去管,由得他们自己散去执念,便会自然消散天地之间。
但我这种和老婆婆有牵连的,就只能尽力帮她释怀,否则我未来修行的路上,必然会有因此而生的障碍。
在道教,这叫“承负”。
所以一路走来,虽然又苦又累,我也不敢有什么怨言。
不过自上路以来,师父便开始教我如果打坐,如何简单的存思,采练。
按师父所说,人有五脏,五脏其实不叫五脏,叫五藏,有储藏、容纳的意思。其中心藏神、肝藏魂、肺藏魄、脾藏意、肾藏志。这其中,肾为先天之本,一切气皆由肾气而生,所以练气者很多意守肾气。
我们茅山上清一道却非如此,我们茅山认为,一切善恶,皆从意出,意动则神气动,可以呼召身内身外之神。而意藏于脾土,生于脾土,天地本是混沌,无善无恶。忽然一日,一念思虑忽然而起,生善生恶,做人做鬼,成佛成仙,都从此而出。
这点出自脾宫的气,便称之为“祖炁”,心则为藏神之所,这点祖炁出于脾就流入心,藏于心房,心得这一点祖炁神意,就能造化天地。
师父说的,我总觉得玄乎的紧,这要能造化天地,那岂不是比神仙还厉害?撇撇嘴不信。
师父没有生气,反问我说:“守一,你说,人能跟这天地比吗?”
“人怎么能跟天地比?天地那么大,人才多大一点?天地恒常永久,人却有生老病死。”我想着我之前的所学,试图搞的文绉绉的回师父。
“有这认识,也是不错。不过却非我玄门之理。我玄门认为,天地由大道造化而成,人也由大道造化而成,本质上是一样的。所不同的是天地无私,而人因起了私欲,就渐离真道愈远,若是人能返本归真,识其大道根本,哪里还在乎大小和时间的短长?自然也可造化天地,所以我玄门派别无数,修的却不过一个“反”一个“真”两个字而已。”
师父的解释,我不是很懂,只觉得好像有些道理。不过师父一眼就看出我能有几分体会,随后说:“不指望你懂,记住为师这段话就是,以后慢慢你就会懂。”
“师父,你以前也是这样吗?师爷给你讲的让你记下来,然后你就告诉我了?”我突然好奇起来,一直没有听师父说过师门的事,了解的都很片面。
“我?”
没想到我突然这么问,师父忽地一愣。略作思考后,师父突然一笑,似是回忆起什么一般说:“你师爷从来不和我说这些只让我做事,他是个古板的老头,但他对我很好…非常好……”
师父越说,声音越小,逐渐陷入回忆之中,也不再说话,闷头赶路,我这才发现,一向高深莫测,为人敬仰的师父,还是第一次流露出这种不符合他形象的感情。
“原来师父也是一般人。”
我低声嘀咕着,嘀咕完,赶忙抬头看看师父是不是发现我在吐槽。师父却浑不在意,依旧带头走在前面,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龙头山距离刘家洼约有几百里路,据说是一位风水大师说那周围的山形走势宛如盘龙,盘龙未腾,如潜水之龙,但有朝一日必出惊奇。所以那周围的山岭都以龙命名,如龙头山,龙爪山,龙脊山等等。
龙头山,顾名思义,在那一片走势如盘龙的山脉中,位于龙头的位置。至于那古楼镇,就在龙头山的山脚下,传说在早年间,还有皇帝的时候,有一年地震,半山腰的部位坍塌,于是露出一座不知什么年代的古楼。
传说里,古楼以金银成楼体,以琉璃和玉做成瓦片,金碧辉煌宛如天上宫阙,不是凡人的居所,所以都说那座古楼是仙人曾经落脚的地方,里面有可让人长生的仙丹,于是无数人前来寻找仙丹。
再后来,就有了古楼镇,但是那座传说中的古楼却早已没了踪影,只剩下各种各样的传说。
本来依我说,这古楼要真是金银所成,管他是不是仙人的,早就被人拆的精光,没了踪影才是正常的。但若是如此,那古楼镇上的人也不见多富裕,也没出过什么大家大族,倒是听说那养鸡是一绝,养出来的鸡又肥又美,肉质鲜嫩,卖到那些大城里都价格不菲。
我和师父一直靠着两条腿走,起初几天我都累得跟死狗一样,师父也不顾及我,总是一个人闷头赶路,我要是坐着歇一歇,师父就没了踪影,我就只得往前追。
后来根据师父说的开始打坐、采练之后,渐渐觉得身子有力气了许多。尤其是两条腿,走一天也不会觉得酸疼无力,我这才知道师父为啥能走那么快。
晚上睡前,师父有时候也会抽时间教我画画符。总的也就教了我一道平安符,一道驱邪镇煞的符,然后就让我每天睡前都练习怎么画,要画的流畅顺遂,一气呵成。
这期间,我想着古楼镇肥美的鸡肉。赶路这么累,到了古楼镇一定要好好的吃一顿,那闻名远近的肥鸡,想的我流口水。
我和师父在第七天早晨的时候,终于遇到古楼镇边上村子里出来作活的村民,我心里才终于一松,这古楼镇终于到了,我长这么大以来,还从来没有靠双腿走过这么远的山路。
看师父的样子,这种走山路倒是很常见的事,想到以后可能要跟着师父走南闯北游历天下,我双腿就直打颤。
晌午时分,我和师父终于能在山里看到下面的古楼镇,师父站在山上拿出罗盘,往四周看看,再一看古楼镇,脸色却不好看起来,完全没有到达目的地的喜悦,甚至,还皱起眉头。
一看之下,心中不禁暗觉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