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震惊地看着我,“你在说什么?朔月哥哥怎么会喜欢你!”
我平静地纠正她的措辞,“不是喜欢,是爱。丫头,懂什么叫爱吗?”
碧落气得发抖,“朔月哥哥,你快告诉这个恬不知耻的女人,你才没有喜欢她!”
她拉着朔月赦的衣袖,急得声音都在发颤,但至始至终朔月赦都没有表态,他望着我,那眸子里星光璀璨,我冷漠地迎着他的视线,尽量掩去所有心虚。
我也怕朔月赦当着碧落的面拒绝我,怕他说出些绝情的话让我下不来台。
怕他将碧落拥入怀中,怕他给她承诺……
心里好像有一根弦绷得紧紧的,随时都会断裂。
“呜——朔月哥哥你怎么可以喜欢别人……”
碧落忍不住哭出声来,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滴落下来,朔月赦牵住她柔软的小手,为她擦拭眼泪,“傻丫头,遥歌在逗你呢。我怎会喜欢青楼女子。”
这话说得真隐晦,我又不是真的遥歌,跟青楼更没有半点关系,但碧落还是高兴起来,抽了抽鼻子,忽闪着清澈的大眼睛问朔月赦:“真的吗,朔月哥哥。”
朔月赦点点头,碧落更用力地挽住朔月赦的手臂,挑衅地望着我:“坏女人!肯定是你单恋朔月哥哥,想把我从朔月哥哥身边赶走。哼,等我做了帝后,一定要把你打入冷宫!”
朔月赦忍不住笑道:“冷宫可是嫔妃住的地方,你想让遥歌做我妃子吗?”
碧落连忙摆手,甜美的嗓音却说出恶毒的话语,“不对不对!我才不要让她做你的妃子,一天都不行!她长得那么狐媚,放哪里都不安全,还是杀掉好了。”
朔月赦看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你看你把遥歌吓的。”
“是她先骗我的。”碧落不满地嘟起嘴,紧紧勾着朔月赦的手,她仰起脸望着朔月赦,话却好像故意说给我听,“一个没本事的小妖居然敢吓唬我。别以为有个漂亮的皮囊就了不起了,这年头呀,长相没什么用,只有门当户对才实际。朔月哥哥,你看,你是魔君的儿子,我呢,又是妖王的千金,我们简直是天生一对!到时候我们珠联璧合,将仙界彻底扫平。”
我抿着唇看她,屠魔剑在手,我随时都能杀了她。
就算她是神兽,投靠了魔界也只能称得上妖兽!死不足惜!
但是朔月赦好像看出了我的意图,他将碧落往身后拉了拉,好像在保护她。
碧落什么都不知道,紧紧抓着朔月赦的手,眼里全都是幸福。
我听到朔月赦温柔的声音,“丫头,我等着这一天。”
等着……
这一天……
直到他们离开房间,我还在那里站着。
桌上的茶水已经凉了,手中的屠魔剑也安静了下来。
房间里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朔月赦温柔的声音一直回荡在耳边。
他说会等碧落……
他们一起……
扫平仙界……
我突然想起那次仙魔大战,遍地尸骸,生灵涂炭,夏九歌带着整座东虞仙山消失无踪,朔月赦在无瑕谷找到了我,问我昆仑镜的下落,那时他已经与碧落有婚约。
也就是说,不久后的将来,又将重复这场悲剧。
不,我不能让悲剧重现!
不管用怎样的手段,都不能重蹈覆辙!
我推开窗户看了一眼楼下,此时大厅里有位彩衣女子翩翩起舞,旁边几位女子为她奏琴,客人们路过时都会被她的风姿吸引,没有人注意到楼上的我。
我往大厅和雅座扫了一眼,没看到朔月赦与碧落,我关了窗,取出昆仑镜。我想知道那些孩子还在不在城中,但我知道的线索很模糊,昆仑镜无法给我答案,我又查探了整座城,看起来都很正常,唯独城外一间寺院有些诡异,竟是毫无生机。
就算花草虫蚁也是有生机的,而偌大的寺院会没有半点活物?
仔细想想,唯一合理的解释,应该是有人用结界封住了此地的气息。
等到暮色渐深,我悄悄来到这座寺庙,远远看去,高大的杂草遮住了门口的石狮,寺庙的牌子也歪了,看上去荒无人烟,就算到了寺庙跟前,我都没有察觉到半点妖气,若是平时路过这里,我绝不会多看一眼。
但落了满满灰土的青石台阶上,竟有着凌乱的脚印,那些脚印小小的,显然是未满十岁的少年,有些甚至像是被人拖行,在地上留下长长的划痕。
我轻轻推开门,看到寺庙里落了厚厚一层灰,桌椅倒在地上,凌乱不堪。我正要进去,脚步突然顿住,因为我看到青石台阶上的脚印从开门的地方断开了。
不对,不是这里!
我又关上门,手掌按在门上,感觉到一种极其微弱的压力,像一张网。
我手中发力,瞬间打碎了封印在此的结界,那扇门突然变成虚无的黑洞,我毫不犹豫地踏了进去,看到门里的一切与刚才那个破旧的寺庙截然不同。
这里昏暗一片,天花板上挂着无数散发莹绿色光芒的球体,瘦弱的孩子小鸟般蜷缩在里面,也不知道死了还是睡过去了。我一眼看过去,密密麻麻的透明圆球一个挨一个,像不计其数的鸟巢,我竟看不到尽头,可见这里的孩子有多少。
而这些,只是千殇所抓的一小部分孩子。
我走进去,仰起头看到孩子们的身体有微弱的起伏,他们并没有死。要想将他们放出去很简单,但还有更多无辜的孩子会遭殃,我若是太冲动会打草惊蛇。
我该怎么办呢。
思来想去,我决定冒个险。
我念动咒语变作七八岁的女童,身体缩了一大截,连手脚都变小了,黑色纱裙随我的身体变化,缩小到刚刚合身。我找到一个空的挂球钻进去,这挂球看起来密不透风,却有足够的空气可以呼吸,我换了几个姿势,发现只有蜷缩起来最舒适,这里像个温室,闭上眼似乎能嗅到花草的淡香,听到山涧流水,风过竹林的声音,听着听着就有些困了,怪不得那些孩子都是昏睡状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有些响动,悄悄睁开眼,我看到几个黑衣男子出现,他们长相都很普通,放进人堆里绝对找不出来,我知道他们是刻意易容成这样的,就是为了避免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我隐约看到他们身上淡淡缭绕的妖气,显然不是凡人。
他们口中念念有词,透明的球体一个个飘落下来碎裂,孩子摔在地上,清醒过来以后大声啼哭,那些男人也不管,粗鲁地将他们扔进麻袋,一瞬间到处都是哭声。
我也被装进了麻袋,然后被丢到车上,下面好像是干燥的草垛,软软的,草尖透过麻袋的缝隙扎了进来,有些不舒服。我身体动了动,感觉到旁边麻袋里同样柔软的孩童身体,但他们一动不动,异常安静,可能又被施法睡了过去。
就这样马车颠簸了几天,我终于到达目的地。
果不其然,我被带到了魔宫。
这里是地牢,阴冷潮湿,孩子们抱在一团,充满恐惧地哭泣,他们好几天没吃饱肚子,每天只有晚上被唤醒一小会儿,吃块干粮,喝口凉水,一个个都瘦得皮包骨头,千殇当然不需要这样的孩子,便派了人送来饭菜,竟然异常丰盛。
孩子们饿得受不了,看到食物也顾不得哭泣,抢了就吃。
我拿了块鸡腿坐在角落,观察四周,这地牢一眼望不到头,每间牢房只有五六个孩子,地上铺着草席,时不时有黑衣人经过,手里还牵着凶恶的妖兽。只要有孩子接近门口,妖兽就会龇牙咧嘴地逼过来,吓得孩子瘫倒在地上不敢动弹。
这种地方,哪能有人逃出去。
所有孩子都在狼吞虎咽地吃着东西,只有个白皙瘦弱的女孩坐在地上哭泣,一个男孩走过去,将手里油腻的鸡腿递给她:“珠儿,别哭了,这个鸡腿给你吃。”
“呜——我不想吃!俊哥哥,我想我爹,想我娘。”
珠儿越说越伤心,哭得肩膀耸动,泪水一串串滴落下来。
男孩不忍心地说:“爹娘肯定在找人救我们呢,放心吧。”
珠儿抽抽鼻子,环顾四周,“这儿是什么地方,我们会不会被那些恶狗吃了。”
男孩严肃地承诺:“不会的,我不会让它们靠近你!除非先把我吃了!”
可是女孩却更加伤心,“珠儿不要俊哥哥死……”
她抱住男孩,哭得鼻涕都蹭在了男孩身上,男孩有些不知所措地举着鸡腿,能看得出他也很害怕,但是为了珠儿,他故作坚强,像个男子汉一样保护着她。
是兄妹吗?
他们长得倒不太相似。
或许是青梅竹马的玩伴吧。
我打量那女孩,她虽然浑身脏兮兮的,却能看出衣衫华美,绣花精致,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她腰间挂着一块白色玉佩,上面刻着个“宝”字。
我想到男孩叫她“珠儿”,这玉佩上又有个“宝”字……
我突然开口问道:“你叫宝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