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死了。”
“是的，她死了，她已经没有价值了。”
朔月赦那么平静，仿佛没有付出过半点真心。
接着，他牵住我的手，温颜轻语：“因为真正的遥歌出现了。”
这一瞬间，结界突然碎裂，在场所有人都能动了，他们惊讶地看着朔月赦牵住我的手，而我惊讶地望着地板，刚才还躺在地上的蜥蜴尸体已经消失无踪，金色地板干净如洗。我一袭白纱不知何时变成了遥歌的紫纱，额间冰凉，我一把抓下那串冰冷的珠玉，看到的是刚才与遥歌头上一模一样的琉璃吊饰。
原来……
从开始就是一场阴谋！
可就凭朔月赦，如何能控制得了我！我不顾众人的议论，狠狠甩开朔月赦的手，“我又不是那只蜥蜴，你以为我会束手就擒？”
我转身就要走，朔月赦突然箍住我的手腕，将我揽入怀中，紫纱飞舞如蝶。我本想出手，耳边传来朔月赦压低的声音：“你不想知道那些孩子去哪儿了吗。”
我的表情瞬间僵硬，这件事，果然与他有关。
我抬眸看他，朔月赦若无其事，拉着我上楼，楼下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纷纷不满地叫嚣着，差点要跟上来，老鸨见状不妙，连忙让几个姑娘拦住他们，姑娘们殷勤地斟茶倒酒，娇滴滴地道了歉，男人倒是很好满足，便也平静了下来。老鸨趁机说道：“今天这位公子出价最高，可与遥歌姑娘品茶赏月，诸位找个心仪的姑娘谈谈心，要见遥歌姑娘，明日再来，还是有机会的嘛。”
剩下的声音，我渐渐听不清了。
朔月赦已经将我带入了一间厢房，淡淡香气弥漫在房内，那是遥歌身上的味道。我可不承认自己是遥歌，我施法换掉这套艳俗的紫纱，示威般地穿上一袭黑衣。不远处的梳妆镜映出我此时的模样，哪里像个美艳花魁，倒像是无情的冷面煞星。
朔月赦坐在桌边，提起青花瓷壶上的竹柄，倒了两杯热气腾腾的清茶，推给我一杯，我站在那里没有动弹，朔月赦似笑非笑地打量我，像是完全不在意我此时的打扮，他轻声说：“九歌，做凡人其实很好。”
凡人？
我皱了皱眉。
虽然过去近千年，我依旧无法忘记，我还是凡人时所遭遇的一切。
我什么都不会，连饭都吃不饱，我也曾在大户人家做过丫鬟，洗衣打扫，劈柴做饭，什么粗活都做过，再累也不能喊一声，每日只有些泔水剩饭填饱肚子，被别人欺负的时候，只会浑身是伤地哭泣。凡人有什么好？饿上三天就奄奄一息了。
我冷冷说道：“我可不这么想。”
朔月赦挑了挑眉，眼眸如晨星闪耀，“要不要就用遥歌的身份过下去？”
我一口回绝：“你让我去做一个青楼女子？我还不如做我的神仙！”
“可你做神仙，别人只会怕你，做青楼女子，却有那么多人爱慕你。”
“真的是爱慕吗？不过是想占有罢了。说什么喜欢，刚才那些人，谁看出我不是真的遥歌？她死了，你还可以随便找个小妖替代，反正只要有相同的脸就可以。”
朔月赦的眼眸轻轻闪了一下，我看不清他深邃的眸心埋着些什么，只是感到无端危险，我突然谨慎起来：“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你想骗我吗！”
朔月赦莞尔：“骗你什么？”
“既然你恨我，就对我冷酷一些，干吗说这些暧昧不清的话。”
“因为我的恨很卑微，只要你愿意回到我身边，我的恨就会化为乌有。”
朔月赦说得很认真，他安静地看着我，漆黑眼底好似坠落万千星辰，我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但我连一点犹豫都没有，便否认了他话中的真情。因为他的眼底分明是冷的。就算再炙热的感情，碰到那冰海般的眸子，也会被瞬间浇熄。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说道：“你知道的，我不会回到你身边。”
朔月赦好像并不意外，垂眸轻笑道：“那就没办法了。”
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那唇角隐隐约约的笑意，倾国，倾城。
他到底有什么阴谋，我望着朔月赦深不可测的眼眸，却觉得他渐渐变得陌生。他比以前强大很多，但他在我面前永远都温情浅笑，我很少像现在这样觉得他危险。
“那些孩子是你抓走的吗。”
“为什么是我，我又不需要他们的精血。”
朔月赦虽然没有承认，但他的话却隐晦地肯定了我之前的猜测。
千殇果然修炼了至阴至邪的禁术，那些孩子都是牺牲品。
“你是不是知道千殇的阴谋！”
“知道。”
朔月赦回答得快速而轻松，我愣了一下，继而怒道：“你为何不阻止！”
“我为何要阻止？”朔月赦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好像我对他讲了个极其好笑的笑话，“我可是魔界太子。做些坏事对我来说理所当然。”
我气得按住圆桌，桌上的茶杯摇摇晃晃，晶莹的茶水溅在了桌上。朔月赦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他轻柔的声音仿佛带着些心疼，“有什么好气的，那些孩子跟你非亲非故的，死了又怎样？九歌，你什么时候开始同情心泛滥了。”
“那些孩子是无辜的！我身为神仙，就有责任……”
朔月赦突然打断我，“神仙？你不会不知道别人怎么叫你吧。他们称你为‘魔仙’，你做再多的好事也没人感恩，况且你为什么要做好事呢？”
朔月赦的话让我愣在那里，心中，竟然掠过一丝迷茫……
不，他一定是想诱我堕入魔道！我不能上当！
我逼问：“那些孩子在哪？”
朔月赦淡淡道：“我不知道。”
“我再问你一遍！那些孩子在哪儿？”
我扬起手，尾戒化为锋利长剑，剑气如龙，震得整个房间都好像在颤动，我持剑抵住朔月赦的脖子，屠魔剑的正气灼伤了他白皙的肌肤，好似被烙上狰狞印记，但朔月赦眉毛都没皱一下，他看着我，平静地重复：“不知道。”
我气极，却无法狠心下手。
朔月赦脖子上被灼伤的痕迹，此时看起来无比刺眼。
也许是我太专注，竟然没有察觉到有人接近，直到对方推门而入，我才回过神来。走进来的是个娇俏的少女，看到我持剑指着朔月赦，她的笑容一下子僵在唇角，冲过来推开我：“遥歌，你干什么！”
我将屠魔剑收到背后，避免剑气伤到她，同时惊讶地望着她的脸。
记忆已经模糊了，我却依旧清晰记得她的脸。
是碧落，将来要与朔月赦成亲的碧落。
“谁让你拿剑指着朔月哥哥的！是不是不想要命了。”
碧落双手叉腰对我发飙，看起来真像个凶恶的小母夜叉，她一点儿都不害怕我，话里全是对朔月赦的袒护。朔月赦摸摸她的头发，若无其事地说：“没事的，我想看看遥歌的剑术练得如何，就让她使了几招，短短时间能有这样的进步我很满意。”
“这样啊，吓我一跳。”
碧落总算是放下心来，拍了拍胸口，脸颊红红的像苹果，可爱又动人。
她还很单纯，朔月赦随便一句话，她便深信不疑。
我将屠魔剑收入剑鞘，房内肆虐的剑气一下子消失了，碧落完全没有怀疑，甚至没有多看我手里的剑一眼，只顾着拉住朔月赦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朔月哥哥，你整天和遥歌在一起做什么？”
“我们有正事商量。”
“可是我爹说了，这种地方不是正经女人呆的地方……”
“遥歌现在的身份是花魁，花魁当然要在青楼了。”
朔月赦对碧落很有耐心，碧落偷偷瞄我一眼，眼里似乎有些敌意，她见我看着她，便故意挽住朔月赦的手，嘟起小嘴：“朔月哥哥，你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朔月赦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怎么可能。”
他的反应让碧落很是欣慰，小脑袋蹭了蹭朔月赦，语气里满满的得意，“我也觉得，朔月哥哥怎么会喜欢青楼女子呢，只有我才配得上朔月哥哥。”
朔月赦笑道：“小丫头，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碧落不满地宣告：“我当然知道，我要嫁给朔月哥哥！”
她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好像是故意说给我听，轻贱我，抬高她，顺便秀一把恩爱，朔月赦也任由她如此，没有撇清他们的关系。也许上天便是这样安排的，碧落将会成为帝后，与朔月赦相爱相爱一辈子，而我，此时也该谢幕离场……
可我怎能甘心？！
我面无表情地望着碧落，问：“你们什么时候成亲。”
碧落愣了一下，脸颊红红的，绞着双手说道：“一切任凭我爹爹做主。”
话刚说完，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揪了揪朔月赦的衣角，很认真地解释道：“朔月哥哥，我不是不喜欢你，我要和爹爹商量以后才能上门提亲的！”
碧落言语间青稚可爱，朔月赦忍俊不禁，他眼里的宠溺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我突然害怕他会爱上碧落。我若无其事地插了一句：“所以你说爱我都是假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