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担心这个吗?你的伤那么重,你还想坐一夜?万一有人来了,你逃去哪儿?你就睡里面。我把帘子放下来,有什么响动你都别出声。”
我把朔月赦推到里面,给他盖上了被子,然后熄了灯。
朔月赦就躺在我旁边,我清晰听得到他的呼吸声。
他发间有淡淡的香气,微弱的风拂动我耳边的碎发,那是他的呼吸。
我本以为自己不会多想,可是心里却还是有无法避免的波澜。
我总是会想到曾经,想到我那么爱着他,与他同床共枕是我梦寐以求的,我还恬不知耻地勾引过他,虽然什么都没发生……
想到这里我的脸微微有点烫,努力想要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定是我白天睡了很久,现在完全没有睡意了。
房间里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得让我以为朔月赦睡着了。
我轻轻偏过头,却看到他睁着眼看我,那双眼眸宛如暗夜星辰。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九歌……”
朔月赦的声音轻轻的,浅浅的,像微风吹皱一池春水。
“明天以后,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明天以后,谁也不会知道我们认识。”
“……是不是魔界的人,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情……”
“是啊,我爹娘都是死在妖魔手上的。要我把魔界的人当朋友,今生绝无可能!我救你,只是不想欠你人情而已,你别误会。”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朔月赦的时候,我总是那么刻薄。
冷言冷语,伤害别人的同时,自己也不好受。
朔月赦没有说话,我以为他被我的话刺痛了,以为他会难过,但目光接触到他如玉的容颜,却发现他的眼眸里有种轻轻暖暖的东西,宛如旭日。
“夏九歌,你总是这样对我,一定是因为你从来没有感受过温暖,没有人对你好。放心吧,我以后会对你很好很好,我会感动你的!”
他信誓旦旦地许诺,眼神无比真挚。
朔月赦是个不得宠的小皇子,他在魔宫肯定过得不好,他却能说出这样的话。我愣在那里,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然后安然地闭上了眼。
我本该抽出手的,可我望着他安静的睡颜,却不忍心再打扰他。
我的手僵在那里,就这样,一直看着朔月赦……
直到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刚刚黎明,窗外天色还很黯淡。
我以为我做了一场梦,但眼前清晰看到朔月赦的脸,他睡得那么香,好似一点儿戒备都没有,纤长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淡淡阴影。
我的手臂有些发麻,朔月赦还握着我的手,他的手软软的,握得也松松的,其实我稍微一动就能抽出手。但我怕吵醒他,没敢动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院子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然后是叩门声。
朔月赦也被吵醒了,我竖起手指对他“嘘”了一声,然后下床,披了件衣服去开门,门外果然是宋逸景,他穿戴整齐,手里捧着流光琴。
“一大早就吵醒你了,睡得怎么样?”
“还不错。你呢,怎么眼圈黑黑的,失眠吗?”
宋逸景进门把流光琴放在桌上,说道:“我练了一夜,这首曲子我已经倒背如流了。夏九歌,我们再来试一次,我保证这一次绝对药到病除!”
宋逸景居然一夜没睡。
他漂亮的手指拨动琴弦,这一次动作更加娴熟,琴声悠扬流畅。
我闭着眼静静聆听琴音,流光琴不愧是神器,我觉得血液都好像被净化,所有疲惫都化为乌有,我相信朔月赦一定会被治愈。
想到这里,我心情就轻松了很多。
宋逸景弹完琴,急切地问我:“怎么样?有什么帮助?”
我点头,“嗯,我的伤口一点儿都不疼了。这流光琴真厉害。”
宋逸景喜形于色,但他还是不太放心,掀起我的衣袖,看到原本皮开肉绽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宋逸景松了口气,温柔地将我的衣袖放下,眼睛亮晶晶望着我,“这样我就放心了。你饿不饿,去用早膳吧。”
我跟着宋逸景,临出门前,我回头看了看我的床,上面浅绿色的帘子散落下来,里面什么都看不到。等我回来再问问朔月赦的伤势如何吧。
宋逸景带我去了他的别院,桃花纷飞的院落中有一个小亭子,石桌上摆了些精致简单的餐点。还有两副碗筷。这一次,他与我一同用膳。
但我在担心朔月赦,有些心不在焉,不如上次那般狼吞虎咽。
宋逸景问:“怎么了,不合口味吗?”
“当然不是,只是一大早起来,没什么胃口。”
我夹了块豆腐放入口中,清清淡淡的味道,很好吃。
我想了想,问宋逸景:“我伤好了,就可以下山了,是吗?”
宋逸景给我夹菜:“不忙,你的事情我给皇上说过了,晚点儿下山也没问题,到时候我送你回去。”
“好吧。”
在东虞多留几天也无妨,只要朔月赦的伤无碍便好。
吃完饭,宋逸景送我回房,路上被人叫走,我便一个人回去了。
朔月赦还在屋里,我仔细检查过他的伤势,发现他的毒都解了。算起来已经够了五个时辰,我怕夜长梦多,便拿出昆仑镜,想找夜阑问一下。
事到如今我也不隐瞒昆仑镜在我手上,朔月赦有些惊讶,毕竟昆仑镜是众人渴求的宝物,不管在哪里出现都很值得震撼,但他并没有多问。
昆仑镜发出淡月色的光辉,已经没有半点血色。
镜面中映出的依旧是那雪白的玉石宫墙,桃花盛开,一片盛世美景。
我还没找到夜阑,突然有人推开我的门,我吓了一跳,还好床帘一直是落下来的,我看不到外面,外面也看不到我。我连忙将昆仑镜揣入怀中,跳下床,双手背在身后拉好床帘。
沐云箫站在房中,一袭淡紫色罗衫,发髻上镶嵌宝玉,美不胜收。
“沐姑娘,您怎么……”
我不知道沐云箫来意,心里有些害怕。
我打不过她,若她是来报仇的,我肯定凶多吉少。
但沐云箫眼中并无恶意,她冰冷地说:“掌门让我来取流光琴。”
我忙不迭地带她来到桌旁,流光琴旁边环绕着淡淡光晕,似是被结界保护着,沐云箫纤指一扬,结界便轻易被解开,她拿了流光琴,转身就走。
我站在那里,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全是汗。
被宋逸景发现朔月赦,我也许还能求求情,若是被沐云箫发现,我绝对是死路一条!我心里满是后怕,回到床边,想在被人发现之前把朔月赦送走。
我掀开淡绿色的轻纱,床上只有凌乱的被褥。
朔月赦不见了……
难道是夜阑把他送回去了……
可是还没到我们约定的时间,他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我刚想取出昆仑镜找到朔月赦确定一下,门又一次被推开了。
宋逸景站在首位,身后是沐云箫和沐寒江,宋逸景看起来心情很好,正在跟沐寒江说着:“……师父,那流光琴真是神奇无比,咱东虞还藏了什么神器,能不能让徒儿开开眼界。啊哈哈……”
沐寒江笑道:“以前没见你对神器这么感兴趣。”
我连忙行礼:“拜见掌门。”
沐寒江挥挥手:“别这么见外,来,我看看你的伤。”
我撩起衣袖,肌肤已经神奇地愈合了,只有淡淡痕迹。
沐寒江欣慰地点点头,“不错,你的手又能挥剑了吧。”
“是的,谢掌门关心。”
沐云箫似乎不想听我们客套,她冷冰冰地说道:“我先回去了。”
沐寒江道:“箫儿,你先把流光琴带回去,我有话与夏姑娘说。”
沐云箫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问我:“流光琴呢?”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说:“刚才沐姑娘不是把流光琴带走了吗?”
我话一出口,他们三个的脸色都变了,宋逸景最先反应过来,扯了扯我的衣袖,低声说道:“你胡说什么呢,我们刚才和云箫一直在一起。”
我脸色一白,浑身都僵硬了。
宋逸景看了看空荡荡的桌子,皱眉问道:“流光琴呢?”
我结结巴巴地回答:“琴……刚才……刚才沐姑娘说要来取……”
沐云箫气得扬手一巴掌,宋逸景来不及阻挡,我结结实实挨了她一巴掌,脸颊火辣辣的,耳朵嗡嗡作响。
“我明明和掌门师兄在一起,怎么会来取琴!夏九歌,你休要污蔑我!”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才那人明明是沐云箫……
难道沐云箫用计想逼走我?
可是宋逸景说他一直与沐云箫在一起……
宋逸景不会骗我的。
我疼得眼底含泪,望向沐云箫,她气得脸都红了,长发披散落下,插了只金色的孔雀簪,配着她海蓝色的缎裙,有种风华绝代的美。
我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