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出去!”萧伊庭怒气未消,“他江家要人,又不是亲爹亲妈,问过我们的意见吗?反正我是不同意的!大哥肯定也不同意!萧城卓会答应吗?除了您和妈妈,谁愿意把妹妹交出去?我把话撂这里了,如果你真的答应把妹妹送出去,我就和妹妹搬出去住,我们俩自己养活自己!谁也不靠!”
萧城兴听着儿子这番话哭笑不得,“哟,这是出息了?要搬出去住了?我举双手赞成啊!你有没有想过,你在这撒泼耍赖这也不愿意那也不愿意的时候,征询过清禾的意见吗?这件事儿我们家才是没有发言权的那一个,最重要的,是清禾自己。”
萧伊庭被击中软肋,可是却不愿意就此被老爸说服,一张好看的脸绷得铁紧,“她有什么发言权?她没有发言权!我们的意见就是她的意见!”
说完,心里却是虚的,低头看着闷声不语的叶清禾,恶狠狠地问了句,“好!尊重你的意见就尊重你的意见!你说句话啊!是留在我们家,还是跟江家的人走?”
叶清禾抬起头来,还没开始说话,只见他脸色一板,一拳头砸在桌子上,“你敢说去江家试试!”
连萧城兴都觉得无语了,这孩子,从小到大这霸道的性子从来就没变过啊,这是给清禾发言权吗?是让清禾选择吗?分明是无路可选……
不过,他能左右叶清禾的想法才怪了……
萧伊庭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眼神里分明写着你要敢选去江家就有你好看!
叶清禾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二哥,你还是先出去吧……”
“什么?赶我出去?你的决定是赶我出去?”萧伊庭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而后怒火冲天,“行!叶清禾!你有种!你等着!”
他自觉颜面大失,没脸再在这里呆下去,快步走出书房,并且重重地摔了门,用气势来掩饰自己的失落和尴尬,看来,他真是高估了自己在妹妹心中的地位,她之于他,远远剩过他之于她呀……
萧城兴看着儿子幼稚的行为,只能叹息,这孩子,还说要搬出去自立,就凭这长不大的孩子样?
“别管他!你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萧伯伯支持你!”他鼓励叶清禾。
叶清禾扬了扬唇角,“谢谢萧伯伯,请萧伯伯安排我和他们见一次吧!”
话一说完,书房外,走廊上,响起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萧城兴一愕,继而大喊,“这混蛋!我的花瓶!”
叶清禾也大吃一惊,放在书房外走廊上的好像是萧伯伯特喜欢的唐三彩花瓶……
两人急忙开门出去看,某人黑沉着脸杵在门口,地上果然一堆碎瓷片……
“你个混小子!”萧城兴怒道,这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一个赝品有什么了不起?”某人还拽拽地说,“就算是真品又怎么样?能跟一个活生生的人比吗?”
说完,他哼了一声,狠狠瞪了叶清禾一眼。
叶清禾有些内疚,毕竟这场争执是因她而起,这个花瓶虽然是赝品,但是也不便宜……
于是转而对萧城兴道,“萧伯伯,对不起……”
萧城兴怎么会责怪她?只瞪着自己不成器的儿子,“二十岁的人!行事还不知轻重像个孩子!你这么幼稚,怎么有担当?怎么有责任感?”
萧伊庭哼了哼,“我就幼稚怎么了?反正在有些人眼里,我从来都是幼稚的!”
他气冲冲地,便回自己房间了。
叶清禾蹲下来,默默收拾着那些瓷片,面色沉静。
“不用你收拾!放下放下!”萧城兴阻止着她,想起儿子的反应,只觉又好气又好笑。
萧城兴很快便安排了她和江家的见面,就在紧跟着而来的这个周末。
吃过早餐之后,叶清禾便要在萧城兴的陪同下去见江老和江老太太。
身上穿的行头,是姜渔晚挑选过的,白色冬大衣,及膝靴子。
也不知道姜渔晚到底是何心理,对这件事倒是有些看重,这么给她收拾,无非是想让她在外不要丢人。
送他们二人上车的时候,姜渔晚也笑吟吟的,叮嘱他们早点回来。
“等等!”萧伊庭从大门处窜了出来,直接窜上了车,坐在叶清禾身边,“我也去!”
萧城兴回头看了他一眼,“去吧。”
自从那日书房谈话,这小子在家里就摔东摔西,没消停过,尤其爱跟他抬杠,看他各种不顺眼,好像叶清禾这身世完全是他的错一样有时候,还真嫌这小子待在他面前惹他烦,若不是郭锦儿回南方自己家了,他是不是不那么闲?
这个冬天,一直持续低温,可是却总不见下雪,即便像今天又太阳的日子,温度也低得受不了。
叶清禾一下车,便感觉这大衣不足以御寒,忍不住紧了紧。
一个细微的动作而已,身边便响起阴阳怪气的声音,“哼,装什么美丽冻人!穿上龙袍不像太子,穿上锦衣也不像公主,挨冻活该!”
叶清禾也只能默默地听着,心里和萧城兴一样暗感无奈,这些日子以来,他就是这么跟她别扭的。吃饭的时候她的筷子伸到哪,他的跟到哪,她要吃什么,他便恶意去抢,萧城兴看不过去骂他两句,他回:有什么呀?人家马上要捡高枝儿飞了,我们家这粗茶淡饭她还看得上吗?
再比如,不是说好了再不进她的房间吗?为什么会有一天晚上别扭地躺在了她的床上?还说什么既然以后有住的地方了,这破床她也用不着了……
就连她闲着的时候帮着云阿姨摘摘菜,他也会在一边怪言怪语,“哟,江家的大小姐来我们家择菜来了,怎么敢当啊!江家还不会找我们麻烦?”
好在叶清禾早已习惯他这些疯言疯语,无论他说什么,她都能安之若素,就像现在他讥讽她的着装一样,她泰然随着萧城兴进了茶庄。
江老和于小早已经在里等待,见了他们,自是一番激动方才坐下,两人看叶清禾的眼神始终不同。
“萧先生,谢谢。”江老对萧城兴的感激,溢于言表。这感激,有两个来由,一为他愿意在江家和叶清禾之间当这个桥梁,二则为他在叶清禾最无助的时候伸出了援手。
萧城兴谦逊了一阵,而后对萧伊庭道,“我们出去吧。”
萧伊庭黏在椅子上,不想动。
萧城兴不着痕迹地拉了他一把,他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
江老忙道,“不必不必,留下来一块聊聊天挺好的。”
萧城兴笑笑,只道顺道有点事,等会儿再过来,然后拉着儿子走了,萧伊庭临走还对叶清禾做了个恶狠狠的表情,就跟那天在书房一样。
包间里只剩下三人,叶清禾静静地坐着,安然的模样让人感觉不到任何内心的波动。
于小自她一进来就盯着她看,没移开过眼,也没法说话,还是江老,和蔼地请清禾先喝杯热茶暖一暖再说话。
叶清禾小小地抿了一口,放下,一时也不知如何称呼他们,继续叫江爷爷和江奶奶吗?可是,要改口的话,她还真不习惯……
“清禾,随便一点啊,之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别拘束。”江老把桌上小吃的碟子往她那边挪了挪。
说不拘束是假的,这样的关系,这样的情境,还有于小的眼光,怎么能完全和之前一样?
江老便轻斥于小,“你这样看着清禾,把清禾都看怕了!”
于小痴痴的眼神,这才收了回来,一脸歉意,“清禾啊,对不起,姨婆是太高兴了,一时忘形,你别笑,也别怪姨婆。”
是,她应该叫于小姨婆,江老姨公才是……
她轻轻摇头,表示并不介意,只是,这个称呼还是叫不出口。
好在,陷入在往事里的于小并不需要人接话,就自己打开了话匣子,“不知道你萧伯伯有没有跟你说你外婆和我们的事?”
叶清禾还是摇头,注意到于小今天刻意带了个金镶玉的镯子,从前妈妈在整理外婆遗物时,有张旧照片里,外婆就是戴着这镯子的,只不过,那会儿的照片是黑白的,也不甚清楚,只能看出大致形状。
于小也下意识地转了转镯子,声音里笼上了浓浓的怀旧意味,“清禾,想必你已经知道,我和你外婆小书是姐妹,可是,我们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她是正出,我是庶出,也就是说,她是太太生的,而我,是姨太太生的。可是,我们姐妹俩从小感情倒是不错,因为父亲重男轻女,对女儿总轻慢些,我俩一块上学一块学女红,倒是结成了惺惺相惜的感情……”
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眉心便纠结起来,“过去的那些大宅门里的女人勾心斗角的事,清禾,真不值得拿出来一说,太太和姨太太之间总有那么些恩恩怨怨,可是,这些并没有影响到我和小书的感情,因为小书实在太美好,直到后来,我们渐渐长大,太太,也就是她的母亲因我母亲而去世,一切,才渐渐地变了……再后来,小书有了心仪的男子,偏偏的,父亲应了一门婚事,为了于家,要嫁个女儿给个半老头子当填房,父亲最初想到的人是我……因为,太太落气时,向他提了她这辈子唯一一个要求,请他给小书一个好婆家……然而,这个要求,他也没做到,因为,不知我母亲想了什么法子,最终却把小书嫁了……小书是在出嫁的途中逃跑的,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她,我知道她心里是充满了恨的,恨太太一生凄苦,嫁给父亲却从没得到父亲的喜爱,恨我们大家害死了她母亲,恨我们那个大家,在她看来,冰冷无情的家,所以,一走杳无音讯,甚至连姓名都改了……”
原来如此,这么一来才能解释为什么外婆始终都没提过她的娘家人……可是,外婆心里真的有那么多恨吗?她看起来是如此的端雅而平和,妈妈和她都遗传的是外婆的性格,害母之恨?那是很痛很痛的,她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