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抱着蔺兰芝哭了一场。
蔺兰芝很小大人地安慰她:“别哭哦,哭了会变丑的。”
李氏哭笑不得,与宁玥说了一会儿体己话,又去向老太太请了安,将蔺兰芝接回了蔺家。
腊月二十九的清晨,以老太太为首的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定县在京城以北五十里,走走停停,日暮时分到达了马家岗。
马家祖上是扶风茂陵人,后迁居至定县,宁玥的祖父走了仕途,定居在京城。堂弟二老太爷从了商,于登州落户,上回过世的就是他。现居住马家岗的是三老太爷,与宁玥的祖父是亲兄弟。
三老太爷生了五个儿子,三个女儿。女儿们全都嫁到外地了,五叔随马援戍守边疆,六叔英年早逝,七叔没成什么气候,终日在外头闲玩儿,八叔还在寒窗苦读,九叔么……还是个孩子。
来路口迎接他们的是五婶陈氏。
陈家世代书香,在定县属于非常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姐就是由陈氏保媒,嫁到陈家去了。
陈氏三十出头,有双十分精明的眼睛。
不等老太太出来,陈氏就赶紧上前,为老太太打了帘子,并笑盈盈地道:“哎哟,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老太太盼来了!这都一年没见了,您说您怎么越活越年轻了呢?不知道的,还说您是我姐姐,不是我伯母!”
老太太素来不苟言笑,此时也被逗乐了:“你这张嘴儿!”搭着她的手下了马车。
二爷、三爷、二夫人、三夫人、蔺咏荷与几个孩子也陆续下了马车。
定县不比京城,一眼看去,没有精致的屋檐瓦砾,没有叫嚣的走卒商贩,也没有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显得有些萧瑟与寂寞。
不远处的墙头,探出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鼓着被北风吹得酡红的腮帮子,睁大乌黑发亮的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看着这些天仙一般的城里人。
很快,小脑袋上又多了一颗,两颗、三颗……呼啦一下垒出了一串“糖葫芦”。
陈氏嫌弃地看了一眼那些还流着鼻涕的孩子,对丫鬟道:“拿些糖给他们。”
“是。”丫鬟从篮子里抓了一把最劣质的糖,朝他们走过去了。
孩子们哄抢糖果的功夫,陈氏将他们迎入了宅子里。
这儿的宅子自然无法跟将军府相比的,除了没那么财大气粗之外,更重要的是没人有老太太那样精致的品味。
宁溪像个来民间体验生活的公主一般,骄傲地扬着头颅。
宁婉一直挽着二夫人的手,瞧不出什么异样。
宁珍从出门就耷拉着脑袋,不知是不喜欢来乡下,还是不满意蔺乘风的亲事。
只有宁玥,偷偷地乐着,终于远离乌烟瘴气的京城了!
陈氏没见过宁玥,打量着她的目光有些讶异。
这女孩穿着粉色短袄,雪白罗裙,像个忍不住要咬一口的寿桃包。且生得十分漂亮,五官精致得像画出来的一般,皮肤更是好得没话说。却并不张扬,静静地坐在那里,像时光一样美好,她都不敢出声,生怕惊到她。
老太太察觉到了陈氏的注视,就道:“玥儿,快见过你五婶。”
“是。”宁玥轻轻站起身来,端庄得体地走到陈氏面前,行了一礼,“五婶。”
语音柔和,吐字清晰,陈氏的眼睛都放绿光了。
老太太温声道:“马援的小女儿。”
“哦——”陈氏恍然大悟,“兰芝的孩子,难怪,难怪!听说你一直病着,这回瞧着是大好了!”拉着宁玥的手,问长问短,喜欢得不得了。
宁溪冷眼瞧着,土包子!
晚上,大家一块儿在三老太爷的明堂用了晚膳。
宁玥从没见过那么多亲戚,黑压压的一群,一桌子都坐不下。
老太太领着她,七叔、七婶、八叔、八婶、九叔、弟弟妹妹叫了过去。
叫完,宁玥整个人都晕了。
怎么那么多亲戚?!
还有,这个没断奶的小婴孩儿,为什么是她九叔?
宁玥抱着九叔,九叔冲她吐了个奶泡泡。然后,宁玥觉着腿上一热——
“啊——九叔尿我裙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