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今日这件事,还是舒舒算计在前,实不能坦然。
但凡八福晋质疑一句她的教养之类的,她都能回骂回去,结果居然只是这个。
九阿哥早听不下去,起身挡在舒舒前面,对八福晋道:“八嫂误会,她只是关心我,我这几日身子不舒坦……”
八福晋轻蔑的看了九阿哥一眼,对八阿哥道:“这就是你放在心头上的好弟弟!人家才是两口子,才是一家子……这到了头所打砸一顿,反倒是占理……”
八阿哥已经冷静下来,看着满地狼藉,唯有苦笑。
家里本就不是说理的地方。
今日闹了这一出,董鄂氏虽是失态,却也是“关心则乱”,反倒是自家福晋身上不是更多些。
能如何?
唯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对舒舒道:“弟妹,是我的不是,非要留九弟吃酒,没有顾忌九弟身体,我跟你赔个不是……”
“赔什么赔?”
八福晋火冒三丈,打断了八阿哥的话:“你乐意忍气吞声过日子,我却不乐意!今儿董鄂氏不赔不是,不许走!我不管什么‘五大臣’、‘八大家’的,谁比谁金贵不成?我这里好酒好菜的预备着,不说落个好,还落个不是背着?”
九阿哥先一步开口:“我代她跟八嫂赔不是,都是我的缘故……有太医嘱咐,这几日忌口,她实在忧心,行事才过火……”
“昨儿还是她病了,今儿就换你……你们两口子行啊,非要给我按个罪名是么?在我家喝两盅酒、吃两口凉菜,明儿就活不成……”
八福晋讥笑着,对着八阿哥挑眉:“瞧见没,踩着我的名声还不知足,这是恨不得我去死……我要看看,到底谁先死!整日里有病没病的说事儿,就不怕老天爷开眼如了愿,明儿真的‘嘎巴’一下收了去……”
“福晋慎言!”
八阿哥皱眉制止。
董鄂氏并不是任性娇狂的性子,今日这样发作……
八阿哥心里跟着颤,不敢细想。
眼见八福晋说的这么恶毒,舒舒缓缓地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九阿哥脸色铁青,怒道:“够了!摔了就摔了,明天陪你十套碗筷就是!”说罢,拉着舒舒的手就往外走。
等回到二所,九阿哥的脸色依旧难看,愤怒中带了几分不安惶恐。
舒舒一把抱住,摸索他的后背:“爷,她都是浑说的,当不得真……爷不要往心里去……”
九阿哥的胸口堵的不行,呼吸也急促起来,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他晓得就算自己追问,舒舒也不会跟他说实话,就闷声道:“八哥不够义气……眼见着八嫂使坏,他也不拦着……”
舒舒沉默了一会儿,不好与他这个时候掰扯“远近亲疏”。
估摸在九阿哥心中,他与他的好八哥做了十几年兄弟,肯定应该排在夫妻前头。
“是我不好,一时急了……”
舒舒面上,带了羞愧。
九阿哥垂下眼睛,带了几分试探:“就这么……担心爷……是担心爷子嗣,还是……”
舒舒听着这话音,哪里不晓得这混蛋又别扭上:“我自己还是孩子呢,谁稀罕孩子?脏兮兮的,闹腾的不行……我想要与爷长长久久……”说到最后一句,压低了音量。
九阿哥心中又酸又软,回抱着舒舒,却是想的远。
要是自己真的……
那自己抢也要给她抢个嗣子来……
至于之前说什么放舒舒“大归”的话,九阿哥也晓得可能性不大。
汗阿玛正推崇儒学,宗室女眷守节的人数也越来越多。
舒舒这个皇子福晋,自然也没有改嫁的余地。
舒舒哪里想到九阿哥会脑补着许多,心中已经平静下来,想着四方反应。
今天大闹这一场,自己出格么?
当然出格!
不过立场正确。
如此将两个妯娌的不合摆在明面上,说不得因祸得福。
这一波,不亏。
舒舒胆大,做了就做了。
九阿哥却是心里火烧火燎的,妻子明明样样都好,今日也是无心之失,可是传到外头,倒像是妻子无礼骄横似的。
自己的病,汗阿玛让瞒着,到时候也不好一一跟人解释其中缘故。
怎么办?!
等看到外头侍立的孙金,九阿哥走出门,一瞪眼:“都是你这奴才多嘴,明明没有什么事儿,偏要鼓动福晋去闹……”
孙金本就机灵,看到九阿哥眼神,立时跪了下来:“是奴才的错,奴才不该随意揣测,回来跟福晋夸大其词,引得福晋担心……”
舒舒还以为九阿哥真要迁怒孙金,忙走了出来:“爷,不干他的事,是我不放心爷……”
九阿哥捂住舒舒的嘴,冲着孙金高声呵斥着:“爷明明好好的,不过是与八哥喝几盅,你这奴才就回来到福晋添油加醋,闹腾的四下不安……来人呀,将这奴才拉下去赏板子!”嘴里说完,轻轻地推了下舒舒。
舒舒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可也十分配合,立时“挣扎”开来,拦在孙金前头,对着几个听到动静围上来的太监道:“我看谁敢动手?我的人,听我的吩咐怎么了?什么时候忠心也是过错?”
“董鄂氏!爷的话还不好使了!”
九阿哥鼓着腮帮子,“怒视”舒舒。
舒舒只能坚持:“是我的不是,他不过是听我的吩咐,有什么过错,爷要罚就罚我!”
小夫妻俩这一闹腾,二所头面的人物都来了。
九阿哥见崔南山也出来,指了地上跪着的孙金:“革这奴才半年月钱,让他长长记性!”说吧,冷哼着进了屋子。
周嬷嬷、齐嬷嬷、小椿等人都带了紧张之色。
实在是这主子两个从下午开始闹腾,二所闹到头所,头所又闹回来,这回又闹,大家心里没底。
舒舒没有功夫解释,吩咐孙金起来,而后摆摆手打发大家都散了,转身进了正房。
舒舒一进稍间,就被搂个正着。
九阿哥闷声道:“爷在前头发火了,汗阿玛与娘娘就不好因这个说你……”
舒舒没有说话,只伸出胳膊,也搂住九阿哥。
……
乾清宫,西暖阁。
过了二更,康熙处理完折子,就听到阿哥所传来的消息。
“砸碗?掀桌子?”
他第一感觉是不相信,质疑道:“是不是弄混了?”
要说郭络罗氏如此行为还差不多,董鄂氏知书达理、聪明内敛的孩子,会这样行事?
更不要说那还不是二所,而是八阿哥夫妇所住的头所。
多大仇怨?
跑到别人家里打砸?
赵昌连忙摇头:“奴才刚才听到,也以为是弄混,还多问了两句……确实是九福晋砸的,九爷晚不晌过去头所,九福晋估摸是不放心九爷外食,就后脚叫人过去嘱咐,别吃酒、吃冷食……”说到这里,顿了顿,带了几分迟疑:“八福晋也在前头,吩咐人弄了一桌凉的,叫传话的小太监看见,回去告诉了九福晋,九福晋就去了头所……九爷好像也恼了,怪那个小太监摆弄是非,非要叫人打板子,让九福晋拦了,革了半年月钱……”
康熙的脸色,立时阴沉下来。
郭络罗氏这是要做什么?
就算不知者不罪,没有害九阿哥身体的用意,可这也是“架秧子”拱火。
“八阿哥呢?没拦着?”
康熙眉头皱了起来。
赵昌摇头道:“八爷之前说晚了不喝酒,可八福晋还是安排……倒是九福晋过来后,八爷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还跟九福晋赔不是……”
康熙轻哼一声:“不能管束福晋,这个时候倒晓得拦在他福晋头里……”
都说“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康熙却没有这个想法。
早年年轻时还没有什么,如今到了中年,格外贪恋父子之情。
他自己是个亲缘薄的,就盼着儿子们日子都和美顺遂。
虽说不至于小题大做,直接插手皇子、福晋们的纠纷,可他心里到底给八阿哥、八福晋记了一笔。
哥哥没有哥哥的担当,嫂子也委实不是嫂子的做派。
至于董鄂氏,到底年岁小,不经事儿,失了稳重……
多半也是被太医的诊断吓到,才如同惊弓之鸟。
翊坤宫这里,消息要迟缓了一步,次日才晓得。
不是宜妃自己打听的,而是舒舒打发人亲自告知。
舒舒今儿早早醒了,想要起床,却是被九阿哥给按住。
“老实躺着……就说本来就不舒坦,昨晚吃了气,就更不舒坦……”
九阿哥正色道:“那是哥哥、嫂子,排序在咱们之上……只这‘不敬兄嫂’一条,就算你的不是……这里头的是是非非,也不能见人就掰扯,你听爷的,今儿好好躺一天……回头爷打发何玉柱去翊坤宫,告诉娘娘……下头如何,咱们听娘娘吩咐……”
舒舒摇头。
九阿哥皱眉:“这个时候听爷的没错!这宫里什么情形,遇事该如何应对,爷比你有经验!”
舒舒拉着九阿哥的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娘娘那里,还是我过去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