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望山到畅春园十二、三里地,马车慢行,三刻钟也到了。
九阿哥与五阿哥的马车在前头。
等到太后的马车停下时,兄弟两个已经候着。
太后下了马车,看到眼前情形,不由愣住。
平缓的山坡下,溪流旁边,散布着好几座蒙古包,不远处,还有一个羊群。
乍一看,像是到了草原。
五阿哥与九阿哥,连带着几个小的,都换上了蒙古袍。
太后刚才赐给几个小阿哥的蒙古刀,都悬在每个人的腰间。
跟着的人,也都改了装扮。
乍一看,像是回到了科尔沁。
五阿哥吩咐着舒舒跟瓜尔佳氏,道:“我们先陪祖母过去,你们也拾掇去吧!”
舒舒应着,招呼瓜尔佳氏跟两个小格格下去。
尼固珠有些不明白,望向塔娜,小声道:“姐姐,做什么要换衣裳,这是过家家么?”
塔娜也不明白,望向瓜尔佳氏。
瓜尔佳氏犹豫了一下,道:“这……不是过家家,是哄太后高兴。”
尼固珠还是理解不了,望向舒舒道:“额涅,为什么我们换衣裳,乌库妈妈就高兴?”
为了出门,今天她穿的就是新夏装。
舒舒带了认真道:“乌库妈妈的家乡在远方,回去不方便,我们换上乌库妈妈家乡人的衣裳,乌库妈妈见了,就像看到老家人一样。”
说白了,也是彩衣娱亲。
尼固珠目瞪口呆:“乌库妈妈的家,不是在宫里么?她还有其他的家?”
舒舒道:“额涅的家也有两个啊,远方那个是她的娘家……”
尼固珠没有再追问。
她已经明白什么是“娘家”,就是乌库妈妈的阿玛跟额涅的家……
蒙古包前。
太后正仔细打量着五阿哥。
五阿哥心宽体胖,穿着蒙古袍,腰带绑在肚子下,倒是多了几分威猛。
看着这衣裳上的绣花,有些眼熟,太后道:“这是什么时候制的衣裳?”
五阿哥道:“三十七年科尔沁送的生辰礼,冬袍跟春秋袍子各一件,早就想穿给皇祖母看了……”
可惜的是,因大福晋病重,他们这一波年长皇子仓促开府,那一年的生日不是在宫里过的。
再入宫请安的时候,就比不得在宫里时方便,也不好堂而皇之的换上这衣裳。
太后摸了摸五阿哥袖口的花纹,道:“这色儿好看……”
宝蓝色的蒙古袍,袖口跟领口都用绣着玫红色的云纹跟花朵。
五阿哥笑道:“幸好做的富余,还以为穿不了了。”
现下的他,可比五年前多了好几十斤。
太后道:“蒙古袍就是宽敞着做,好的皮袍子能穿半辈子。”
夸完五阿哥,太后又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穿着的粉紫色蒙古袍,领口跟袖口是金线万字纹,纽扣用的是紫水晶,看着很是精致。
这腰带也不是五阿哥那种宽松的腰带,而是紧腰带,看着人多了少年气。
太后也夸道:“精精神神的,是个俊小伙儿……”
九阿哥得意道:“孙儿福晋画的样子,扣子是她亲手缝的。”
“好看,衬着脸白……”
太后笑着点头,心里却有些嫌弃。
九阿哥太瘦了,撑不起衣裳来,不如五阿哥看着有福气。
说话的工夫,祖孙几个到了蒙古包前。
总共是七座蒙古包,中间的最大,左右次之,另有四个小些的。
中间的蒙古包,就是请太后歇脚的,左侧是五阿哥家的,右侧是九阿哥一家的。
另有四个,各有用处。
等太后进了帐子,就有些恍惚。
蒙古包里摆设齐全,有床榻,有柜子,还有一个小佛龛,像是寻常人家一样。
太后看着,有些恍惚,觉得太折腾了,可是却没有说扫兴的话,笑着道:“真跟回了科尔沁一样……”
奶茶早就预备好的。
五阿哥倒了一杯,奉给太后道:“那您尝尝这奶茶,不是宫里的煮法……”
太后接过来看了,见上面飘着炒米跟奶皮子,就喝了一口。
“还真是,这茶汤颜色比宫里的深,味道是不一样……”
不只是多了炒米跟奶皮子,是茶底的味道也不一样。
五阿哥笑道:“是九阿哥的主意,在内馆跟科尔沁的人换的老砖茶。”
太后将一碗奶茶都喝了,道:“宫里煮奶茶也用茶砖,却不是这个味儿。”
九阿哥道:“宫里用的是贡茶,用得都是一芽一叶压的茶砖,这老茶砖用的原茶粗,还有茶梗呢,煮出来更苦些。”
太后仔细品了品,笑道:“是啊,除了茶香,里面还有些别的……”
九阿哥道:“您要是爱喝这一口,那孙儿叫人给您制去,孙儿在云南有个茶山呢,这些年也压了不少茶饼了。”
太后摇头道:“尝尝味道就行了,老茶饼味道太酽了,喝了睡不着觉。”
五阿哥道:“那就少喝奶茶,还是喝太医院开的养生茶……”
眼见着几个小阿哥乖乖坐着,太后看着五阿哥道:“就这样干坐着?叫人带孩子们出去玩吧?”
五阿哥道:“不着急,等弟妹跟瓜尔佳氏过来。”
说话的工夫,门口就有了动静。
正是换了衣裳的舒舒一行人。
科尔沁部的蒙古袍没有束腰,跟旗装相似。
舒舒身上也是粉紫色,瓜尔佳氏身上是天蓝色。
尼固珠依旧是红色,塔娜的是粉色。
几个人手中都捧了东西。
舒舒手上捧着一件宝蓝色的蒙古袍,瓜尔佳氏捧的是靴子。
尼固珠捧着珊瑚发饰,塔娜手中拿了珊瑚、绿松石的长项链。
“皇祖母,就差您一个了……”
舒舒笑着说道。
尼固珠则是举着手中的珊瑚发饰道:“这个好看,乌库妈妈戴着肯定好看……”
太后不由笑道:“还真是过起家家来了……”
舒舒笑道:“这是沉浸式吃喝玩乐。”
这就是她之前想要开的蒙古餐厅,可是不大合时宜。
倒是可以借这次机会,将这个瘾给过了。
五阿哥跟九阿哥起身,带了几个小阿哥下去。
舒舒跟瓜尔佳氏帮着太后换衣裳。
太后本是顶着编发发髻,这珊瑚流苏头饰像发箍似的,直接扣上就行。
身上半新不旧的衬衣换上宝蓝色绣了五福捧寿纹的蒙古袍。
靴子上也是同样的花纹。
再挂上长项链,看着就是一个科尔沁的老祖母。
蒙古包里放了穿衣镜,舒舒扶了太后到穿衣镜前。
太后看着里面的自己,不由愣住,近前看了好些眼。
“好看,好看,乌库妈妈不像乌库妈妈了,像玛嬷……”
尼固珠在旁夸道。
太后笑着低头看她道:“早上没白吃糖三角,这小嘴儿真甜。”
尼固珠道:“跟乌库妈妈学的,乌库妈妈老夸人……”
被夸的人都很高兴。
“哈哈哈哈……”
太后被逗得笑出声来。
或许人老了,就容易想起过去。
太后想起了在科尔沁时,额勒格说自己长得像她,对自己疼爱有加,额赫还因此不高兴,甚至迁怒自己。
现下想想,额勒格说的对。
自己真的长得像额勒格,六十几岁的自己,更像额勒格。
额赫或许不是迁怒自己,而是真的不喜自己。
这婆媳不好,对着跟婆婆相似的女儿,也亲近不起来,才会明明有机会入京朝见,却鲜少来朝。
人活久了,有时候会越活越明白。
怪不得人说,难得糊涂。
外头喧嚣起来。
九阿哥隔着蒙古包的门催促道:“皇祖母,就等您了……”
太后跟舒舒、瓜尔佳氏道:“咱们去瞧瞧……”
原本空旷的草地上,已经支起了一面大鼓。
五阿哥站在鼓前,手中拿着鼓锤。
见太后出来,五阿哥就敲起鼓来。
“咚……咚……咚……咚……”
鼓声悠远。
九阿哥道:“皇祖母,今儿安排了摔跤比赛跟射箭比赛……”
九阿哥直接拿了两把廓尔喀刀做彩头,五阿哥准备了两匹好马。
场上的布置,就像小型的那达慕。
就是没有预备赛马。
在场外,设了座位。
一行人簇拥着太后,过去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