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错哪了？”
江淮起又挖了一个坑，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陶枝的鼻梁，将对方的心虚收入眼底。
压制住上扬的嘴角，江淮起仍旧板着一张脸，双手背在身后无意识地画圈圈。
“我…”陶枝欲言又止，她的心情犹如三伏天穿棉袄，惊出一身冷汗。不知如何解释，陶枝眉毛拧在一起，眼睛下意识地看向地上，仿佛遗落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哎哟，我的肚子好痛，肠子都绞在一起了。”
正当她找不到措辞时，突然听到身后一阵哀嚎。
裴川痛得五官纠结在一起，哀嚎声化作魔音，一声更比一声高。
听他的声音，不像是装的，陶枝快步走到裴川的身边。
陶枝：“哪里不舒服？”
裴川捂着肚子，恨不得滚到地上，两个太监上前控制住他，死死地钳住他的四肢。
“我肚子疼，像是有人捏着我的肠子扯。”
裴川的太阳穴和手背上的青筋根根爆出来，用力地咬住下唇。
眼见他的下唇被咬青了，陶枝赶忙找来一条干净的帕巾，将其折成一个小方块塞到裴川的口中。
“你忍一下，我先帮你止痛。”
陶枝取出一根银针，并找到了裴川的三里穴，正当她准备施针时，裴川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陶太医，轻啊点，本王怕疼。”
腕心痒痒的，陶枝与裴川视线交汇了一瞬，眼底浮现，一丝无语，但是那么多人看着，她还是选择了针扎了下去。
“哎哟！”又是一阵哀嚎。
她转头对着江淮起道：“王爷应该是中毒，无关人等先退出去，屋里需要保持清静。”
在裴川的噪音干扰下，陶枝顶着压力说完，却发现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裴川的身上。
众人不吭声，只有裴川嗷嗷地叫个不停，声音极其惨烈，犹如菜市场里的屠夫杀猪。
余光间注意到众人迷茫的眼神，又看向噪音的源泉，其他人表示很冤枉。
“咳咳…你们都在屋里，我压力大。”
陶枝干咳了两声，察觉到身上如火的视线，只觉身子一僵。
“是吗？你很怕朕？”江淮起抓住陶枝的胳膊，虽并未往回拉，但是手上的力道十足。
“你有…”病吗？最后两个字未说出口，陶枝被捏得眼泪汪汪。
疼痛并没有传递，江淮起盯着自己的胳膊，同时听到了陶枝那句来自内心深处的质问。
“朕好得很，陶太医给九弟看看，若是治不好，就把他毒哑，省得一天到晚聒噪个不停。”
裴川：“？”
江淮起漠然转身，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下：“监守，朕有一事不解，还望监守解答。”
俞奉眉心一跳，却只道：“臣才疏学浅，陛下的疑惑，臣无法解答。”
“是吗？既然如此，朕留你何用，来人拖出去斩了。”
江淮起一秒变脸，除了裴川，屋子里的人都震惊了。
户外闯进了两个身穿铠甲的侍卫，二话不说，架着俞奉就往外面拖。
俞奉亦是心惊肉跳，仅仅是一个眼神，他就看出来陛下动了杀心。
“陛下，臣愿竭尽毕生所学，为您答疑解惑。”俞奉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头顶上的帽子歪了三分，可他却顾不得扶正。
“监守，最好说到做到。”被江淮起狠厉的眼神扫到，俞奉这个老油条也变得诚惶诚恐。
江淮起一行人离开，屋子里面只剩下陶枝，许随，还有裴川。
“别装了，你吵到了我的眼睛。”陶枝用胳膊肘倒了倒裴川，后者又哀嚎了两声，随即恢复如常。
“给本王倒杯水，嚎得嗓子都哑了。”裴川干咳了两声，清润的嗓音确实沾上了一层沙砾，听起来雾蒙蒙的。
“不去。”陶枝倔着脖子，双手抱胸，一个眼神都不想施舍给裴川。
“忘恩负义的小东西，刚刚若不是我救了你，我皇兄能把你的底掏穿。”
陶枝恍然大悟，她转过头一脸震惊地看向裴川：“你们兄弟真是大同小异的卑鄙。”
裴川：“……”
仔细一想，刚刚江怀起像是什么都说了，但实际上没有说，明显就是挖了一个大坑，等她跳下去后坦白从宽的交代所有。
陶枝感到脊背发凉，一阵后怕，她突然起身双手抱拳对着裴川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故陶枝决定——不报了。”
裴川咬牙切齿，哼了一声：“若论卑鄙无耻，咱三都不相上下。”
一旁的许随受了重伤不能动弹，听到两人话中自豪的语气，他微微一愣：“这是一件很自豪的事情吗？”
陶枝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倒也不是，你怎么来京都？”
“为了柳家。”面对陶枝，许随没有任何的隐瞒，听到他的答案，裴川冷哼一声。
“我说你们江湖人士就那么喜欢蹚浑水吗？柳家这案子是死局，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看着面前傻呵呵的男人，裴川无奈地叹了口气，同时心中又有切切戏，毕竟他的对手是这种没有脑子的家伙。
若是单论，武力也没有多高，如今的人界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许某做事，追求尽力而为，如今我代表的不仅仅是紫云派，更是江湖上所有修仙者的意志。人妖大战在即，柳家不能出事。”
陶枝不解，柳家虽然在京盘旋多年，但是不至于说京都离了柳家就不能运转。
“兄弟，你知道什么叫做谋反吗？”
裴川的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怜悯，这个眼神看得许随很不舒服。
许随顿了一下，还是坚定道：“不管怎么说，事在人为。”
“可是很多时候，人破坏不了规矩。”陶枝给出一句中肯的评价。
且不说江淮起跟柳家积怨颇深，就单单论“谋反”这一罪名，也是株连九族。再加上柳衣横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他底下的门生无数，若是株连，极有可能是十族。
许随眸色一暗，想到了他那去世的师父。
裴川没有陶枝那么委婉，面对单纯的许随，他毫不留情地讽刺：“人定胜天，不过是骗骗小孩子，人，哪能斗得过天？”
许随一时半会找不出例子，只能讷讷道：“我相信一定会有的，就像这个世界，光明是无处不在的。”
裴川哈哈大笑：“马上太阳就落山了，接着便是黑夜，夜晚是没有光的。
我真的很好奇宗门天天传授你们什么，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
就这还是紫云派的掌门，说出去笑掉大牙。道玄真人死后你们紫云派排名大跌，日后别想在八大门派中立足。”
许随双拳紧握，手背隐隐爆出青筋。
陶枝注意到许随失落的神情，他捂着裴川继续输出的嘴巴，道：“别听他胡说八道，我虽然没有见过百年前的人妖大战，但是你已经很棒了。想想今天拦截我们的兔子精，虽然武功高强，但是他没什么脑子，所以大家都在退步。”
许随：“……”
裴川：“……”
两人对视一眼后，裴川嘴角的笑容消失，心里把玉无意骂了百八十遍。
同一个苍穹下，天空中云密布，似乎要下雨了。今天的天气也是闷闷的，他最讨厌的就是下雨天，不免加快脚步。
推开尚药堂的门，里面只有看诊的妖灵，大家的身子似乎又虚弱了很多，暂时还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
“韩姬。”蜘蛛精偶尔会在外面看诊，玉无意环顾了四周，没有看到韩姬的身影，于是呼唤她的大名。
无人回应，周围的妖灵都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痛苦。
“求求你，救救我们。”
“我还不想死啊，我差一点就要飞升了。”
周围响起悲恸的哭声，修炼多年，功亏一篑，甚至连小命都保不住。
“啊…”
面前的妖灵突然剧烈地抽搐，口吐绿色的唾液，他挣扎了小一会儿，很快就不动了。
这是今天的第十三具尸体，也是出事以来的第一百二十三人，其中还有很多妖灵未记录在册。
玉无意没有逗留，进屋后他也没有找到韩基，便问了尚药堂的妖灵，得知韩姬早早出门，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意识到事情不妙，玉无意乔装打扮去王府等裴川，而此时的裴川义正词严地拒绝了许随的提议。
“你休想，本王就是死，也绝不会替柳家说情的。”
许随皱着眉头，江氏兄弟和柳家的恩怨，他也曾听师父提过一些，他们这竟然可以用血海深仇来形容。
陶枝坐在一旁，突然想到印象中那个嚣张跋扈的贵妃，她是自己的攻略目标。
如今，王婕妤和李美人濒危，柳贵妃的家族涉嫌模仿，她还没有开始正式攻略，人就快死光了，他找谁说理去？
“对，柳家不能都被斩首。”
陶枝刷的一下站了起来，猝不及防地撞到了裴川的下巴，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哀嚎。
“你那么激动作甚？”捂着自己原装的鼻子，裴川这次是真痛了。
“柳家这一次真的会全军覆没吗？”陶枝小心翼翼地看向裴川。
“难不成你情郎是柳家的？”捂着鼻子，裴川没好气地问道。
“不，只是有个必须要救的人。”陶枝目若流星，决心救下柳若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