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枝听说这个消息时,正在给江淮起把脉。关于她之前晕倒的事情,似乎成了宫中禁谈,没人再提起过。
暗潮涌动,却被粉饰在和平下,宫里人人自危。
江淮起卧在床上,明黄色的衣袍露出来一角,隔着轻纱,陶枝看不清他的神情。
把脉时,陶枝觉得很奇怪,里面似乎有一股力量被压制了。
这种冲动她很熟,是妖灵特有的疯狂。
“陛下,你最近感觉如何?”陶枝问道。
“还不错。”江淮起声音慵懒,似乎刚刚睡醒。
“宫中最近瘟疫横行……奴才建议您不要外出。”
做了好长时间的心理建设,陶枝终于说服自己,不过她自称奴才时还是带着无尽的怨气。
江淮起听出来了,嘴角微微上扬,轻咳了一声道:“陶太医认为这瘟疫从何而来?”
最近瘟疫的传闻甚嚣尘上,不只是宫里,据说宫外也出现了小规模的瘟疫。
这瘟疫说来也奇怪,传染性不高,但是患病者会浑身抽搐,皮肤溃烂。
宫里最先发现的王婕妤,说实话,江淮起对这些美人没什么印象,甚至对不上她们的脸。不过,这件事情事关后宫,还是应该查个水落石出。
陶枝早有准备,毕恭毕敬道:“奴才不敢妄言。”
曾经明媚如风的少女被拘束在宫里的条条框框中,江淮起第一次觉得惋惜。
江淮起:“你若是能查出瘟疫的来源,从今往后便不必在朕面前自称奴才。”
陶枝眼底浮现一抹亮色,却很快暗了下去。
“陛下,臣只是一个大夫,怕是找不到这瘟疫的源泉。”
江淮起突然掀开窗帘,一双鹰眸锁定了陶枝:“那就找出解决瘟疫的方案。这二者中你若是能完成其一,日后见到朕便不用行礼了。”
好圆的一张大饼,陶枝承认她馋了。
作为一个现代社会的进步少女,她真的无法自称奴才,总感觉像是在玩字母系的角色扮演。
陶枝唇角微扬,笑意漾开:“那我一定全力以赴。”
江淮起松开了窗帘,两人的视线又被阻隔开来。继续靠在床上,他声音清冷:“你不必现在夸下海口,朕要的是一个结果。”
玩弄着明黄色的衣角,江淮起耳根微红。
大殿里突然安静,江淮起随意问道:“话说回来,朕如今的身子如何?”
陶枝犹豫了片刻,神情无比认真:“验血,方知结果。”
江淮起盯着陶枝的脸庞,看少女的面孔,一丝不苟,完全不像是在说笑。
“那就按照你说的做,需要准备什么尽快准备。”
陶枝起身,收拾自己的药箱:“是,那奴才回去准备工具。”
收拾完毕,她正准备退下:“如果没什么事情,奴才就先退下了。”
江淮起突然叫住了陶枝,声音隔着床帘传来有些闷闷的。
“慢着,瘟疫的事情总得有个期限,朕不能放任你查个十天半个月。”
陶枝眉心一跳,竟然连十天半个月都不给他,他默默地亮出三根手指点,摆出了一个“7”。
“什么意思?你给朕看鸡爪子作甚。”
陶枝;“……”鸡爪子?
强压住心中揍人的冲动,“七天如何?”
江淮起眼睛都不抬一下:“长了。”
陶枝倒吸一口凉气,亮出五根手指,“那就五天。”
“三天,你若是能做到,朕不仅免除你所有的规矩,还能满足你一个愿望。”
陶枝垂下眼眸,上牙齿和下牙齿摩擦得咯吱作响,他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把江淮起按到被子里蒙住他的头,一顿胖揍。
“怎么,想要对朕动手?”
“嗯。”陶枝轻轻应了一声,等到他她反应过来脸色大变,慌张地为自己辩解:“不是,奴才不敢。”
江淮起欣赏陶枝惊慌失措的模样,顿觉有趣,轻笑出声。
陶枝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脸色涨得通红,额角的碎发落在眼前,她用手拨开。强压住心头的怒意,她装出一副和气的面容。
“陛下在床上躺了太多的时日,身子骨较虚。平日里您应该多活动活动,千万不可护疼。”
“好,朕也想出去打两套拳。”许久没有活动筋骨的江淮起跃跃欲试。
陶枝泼了一盆冷水:陛下在房间里打就行,外面有瘟疫,小心为上。
乾清宫不小,但是筋骨很难活动得开,江淮起微微皱眉。
陶枝却提前道:“陛下,记得听医嘱哦!”
说完,背着药箱跑出去,生怕慢一步被揍。
大殿里突然空荡荡的,但是江淮起的耳边还环绕着少女的声音。
得春进来的早,看到江淮起嘴角未退却的笑意。乐呵呵地站在一旁,将最新的公文递上。
“陛下,江湖局势有了大的变化。”
江淮起接过公文奏章,他依旧对外宣称抱病,但是该看的奏章一份都没有落下。
“紫云派的新任掌门姓许名随,三日前鏖战群雄,最终拔得头筹,成为仙葵派第十一任掌门人。仙葵派掌门人尚未决出,目前依旧由徐秋蘅代理掌门一职。经此一役,两大门派元气大伤,听说天门派也差点损失两位大将。”
一般门派更换掌门自不用上奏章,但是紫云派和仙葵派都是江湖中的大派。朝廷不干预,但是有知情权。
“去请监守。”
江淮起打开许随送来的奏章,除了正常的问候述职,更有一段关于陶枝的询问。
许随:我有一个朋友今日入宫,她曾经在玄武城的大战中出力,还望陛下能够多多担待她的江湖气。
许随在这里谢过。
在别人的书信中看到陶枝的名字,心头涌起一抹异样的感觉。表面不察,但是内心翻涌。
一炷香后,满头银发的俞奉风尘仆仆地赶来。他的身上还沾着凉意,因为瘟疫的缘故,他不敢离江淮起太近。
“钦天监俞奉,参见陛下。”
放下浮沉,俞奉跪下行礼,满目惶恐。
“免礼。”得到江淮起的赦免后,俞奉直起身子。
“监守最近可看出天时?”
俞奉却是直接道:“陛下,天机不可泄露。若是泄露了,运势会被改写。”
“哦?那你倒是说说此次瘟疫与江湖换代可有关系?”
“没事,随便聊聊。监守随便说说,朕也随便听听。”
江淮起让得春将奏章递给俞奉,“监守不必有太大的压力,今日只是家常。”
江淮起说得云淡风轻,但是国事岂可与家常相提并论。
俞奉侍奉过三代皇帝,自是晓得与君王的相处之道。说是随便,却是绝对不能随便。
“陛下,恕老臣直言。”俞奉字字浑圆,眼中透着一份坚定:“这天下已经乱了。至于这场瘟疫,将会成为人妖大战的导火索。”
……
尚药堂。
“主子,他们是被吸髓虫所伤。”
近日来,商药堂来看诊的病人不少。
外界一直认为尚药堂是普通的医馆,实际上他是专门为妖灵开设的。
其他的药堂多是预防,只有商药堂实实在在接收了来看诊的病人。
“查明原因了吗?”裴川冷眸扫过面前叫苦不迭的妖灵,他们身上的灵力正在一点点地散去,身上的皮肤出现多处溃烂。
“可能跟楚天泽那个老东西有关。”
玉无意将折扇别在腰间,眼中划过一抹怨恨。
“我们还没有找他的的事,他竟然敢先发难。”
裴川冷笑一声:“天门派,楚天泽,呵呵,既如此,那就送他一个灭门大礼包。”
玉无意会意:“锡天蟒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灭一个天门派不在话下。什么天门八杰,我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裴川扫了他一眼,伸出右手。红光汇聚在掌间,片刻后,一个朱红色的药丸出现在他的掌心。
弹指一挥间,药丸射出去老远。
玉无意的双瞳突然变得嗜血通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主子英明。”
“离开时小心点。”裴川从腰间拿出一枚玉佩,“这个戴在身上。”
玉无意摆手拒绝:“不行,您已经给了那只笨猫一枚,这块玉佩若是给了我,您用什么?”
裴川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大拇指轻轻地转圈,悠然道:“我已经不需要了。”
玉无意不明所以,但还是相信裴川的判断。收下玉佩后,裴川去了宜兰院。
“陶太医去看望王婕妤了,还没有回来。”
宫里人人带上了面纱,裴川倒像是一个另类。
裴川:“王婕妤住在哪个宫?本王找陶太医有要紧的事。”
“西南角的杨园,奴婢领您过去吧。”小宫女冲着裴川抛媚眼,可惜裴川无动于衷。
他匆匆离去,将小宫女远远地甩在身后。
路过一处宫墙时,裴川微微地皱眉,他发现楚天泽的秘宝后慢慢地靠近。双指并拢,割破掌心,红色的鲜血滴落。
吸髓虫兴奋地手舞足蹈,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蹦出来,却突然听到裴川冷冷道:“好喝吗?”
瞬间,吸髓虫相继崩裂而亡,地上多了许多绿色的液体,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裴川撕下衣袍的一角,迅速地包扎伤口,等他走到王婕妤的住所,已是黄昏。
“陶枝,我找你好久了。”
裴川突然出现在陶枝的身后,亮出自己受伤的手掌,满脸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