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原省，松江支流跃马河上，一座铁路桥横跨南北。北方最重要的铁路干线京龙线就从这桥上穿过，最繁忙的时候，每隔三分钟就有一列火车从这座跃马河特大桥上呼啸着驶过。
但这一刻，桥上没有了气笛的嘶鸣，代之以乱哄哄的人声，上百名服饰各异的人员挤在桥上，吵吵嚷嚷。
一天前，一位巡道工例行巡查跃马河特大桥时，听到火车开过时桥身发生了异样的声响。他向上级做了汇报，工务段的工程师前来检查，结果意外地发现桥身有一截钢梁出现了裂纹，而且裂纹似乎还有扩大的迹象。
铁路局紧急向铁道部报告险情，铁道部下达调度令，中断了京龙线交通，同时派出一个专家组星夜赶往跃马河特大桥，研判险情并商讨抢修方案。
“我们把整座桥都检查过了，钢梁出现问题的地方只有这一处，其他地方都没问题。钢梁开裂的原因，现在还搞不清楚。不过，我们认为，通过焊接的方法把开裂的地方修复起来，应当就可以了。”
铁道设计院一位名叫孙宝松的专家指着大桥的图纸，向旁边的几位同行解说道。
“可是，如果开裂的原因没有搞清楚，我们怎么保证焊起来之后不会再次开裂呢？”另一位名叫赵一峰的专家质疑道。
“这个问题我们未来肯定要去搞清楚的。但现在我们没有时间，京龙线中断一天的交通，就是几百万的损失，咱们等不起。”孙宝松说。
“那么，焊接能保证足够的强度吗？跃马河特大桥是要通行重载列车的，万一焊接的强度不够，可是会出大问题的。”赵一峰继续抬杠。
“这个问题，蔡教授怎么看？”现场指挥张伟庆看向一位中年人，众人知道此人是京城工业大学的教授蔡兴泉，是国内小有名气的金属材料和焊接技术专家。
“我们设计了一套焊接工艺，在正常情况下，焊接的强度能够达到钢梁承载所要求的设计强度。”蔡兴泉说道，“卢娟，你把咱们计算的结果拿给两位总工看看。”
名叫卢娟的是蔡兴泉指导的一名女研究生，此次是跟着过来给蔡兴泉当助手的。她把几页纸递给铁道设计院的两位专家，上面有焊接工艺的示意图，还有相应的计算公式和计算结果。
两位专家看了看，孙宝松点点头，说道：“蔡教授算出来的结果，肯定是没问题的。赵总工，你看呢？”
赵一峰也点点头：“现在也只能先这样处理一下了，接下来咱们得抓紧时间把钢梁开裂的原因搞清楚，看看光凭这样焊接起来，能不能持久。”
“张处长，负责焊接的工人这边，有没有问题？”孙宝松又把目光投向了张伟庆，“蔡教授他们设计的方案应当是没问题的，但焊接质量也得保证。”
张伟庆轻叹一声，说道：“钢梁外围的焊接，都没啥问题，我们从省里几家部属企业找来了十几位有经验的电焊工。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钢梁下面的焊接，涉及到的是仰焊，而那个地方又非常小，男焊工钻进去，根本伸不开手脚。”
“难道就没有女焊工吗？”孙宝松问。
张伟庆说：“倒是来了三位女焊工，其中两位把握不大，把握比较大的……就是那位。”
说着，他抬手向一旁指了指，大家顺着他的手指头看去，不由都愣住了。
“你是说，那个小姑娘？”赵一峰惊愕地问道。
张伟庆指的那个方向，有几个穿着工作服的工人在说着什么，其中只有一位是女性，很显然张伟庆所指就应当是她了。可是这位女工看起来实在是太年轻了，甚至可以说是满脸稚气，这像是能挑起这种重任的人吗？
“这姑娘，能有20岁吗？”孙宝松低声说道。
“我问过了，今年刚满17岁。”张伟庆答道。
“开什么玩笑！”赵一峰急了，“张处长，你知道这桥上要通行多重的列车吗？焊接质量如果不过关，和没焊有什么区别？那个位置要做的是仰焊，这小姑娘能干得了？”
张伟庆没有直接回答赵一峰的话，而是向着那几个的方向喊了一声：“李青山师傅，小杜师傅，麻烦你们过来一下，我们这边孙总工和赵总工想向你们了解一下情况。”
通原锅炉厂老电焊工李青山带着徒弟杜晓迪走了过来，离得近了，大家看得更清楚，这位小杜师傅可不就是十六七岁的模样吗，长得倒是颇为清秀，可这是要去焊铁路桥，颜值能代替水平吗？
“小杜师傅，刚才张处长说，你有把握钻到钢梁下面去做仰焊？”孙宝松努力做出和蔼的样子，向杜晓迪问道。
“她可以的。”李青山替杜晓迪回答道。他知道众人担心的是什么，便补充道：“你们别看小杜岁数小，她很小就跟她爸爸学过电焊，后来因为她爸爸出了工伤，她就顶班进了我们厂，正式跟着我学徒，现在已经有三年工龄，是个二级工了。”
“了不起。”孙宝松赞了一声，其中有几成是出于礼貌，另外倒也有几成是真心。毕竟，一个17岁的女孩子就已经是国营大厂里的二级工，的确是不太容易的。
“不过……”
夸奖完，孙宝松话锋一转：“小杜师傅仅仅是二级工，只怕挑不起这副担子吧？钢梁下面的焊接是仰焊，小杜师傅学过吗？”
“我学过。”杜晓迪说，“从去年开始，我在厂里就能够独立完成仰焊了。”
“质量没说的。”李青山再次为徒弟背书。
“另外两位女师傅，虽然也做过仰焊，但过去做得很少，不如小杜师傅经验丰富。”张伟庆在旁边说。
他也是万般无奈。钢梁下面的空间很小，男工钻进去根本干不了活，必须要女工才能干得了。可他们从省里几家大厂借电焊工过来抢险的时候，没考虑到这一层，并未特别要求派女工过来。因为是野外工作，所以各厂派出的主要都是男工，仅有三名女工，其中最有仰焊经验的，就是这个17岁的小姑娘。
重新联系各家企业，让他们派水平更高的女工过来，当然也是可以的。但时间就要耽搁了。张伟庆现在也是做着两手准备，如果几位专家觉得杜晓迪可以，他就让杜晓迪去试试。如果专家觉得不行，那他就只能再联系各家企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