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最后的选择
奥斯吉利亚人在推广知识方面是不遗余力的，所有的行省无论大小，都拥有自己专属的教会学院和藏书塔——就连绿荫郡这样无比偏僻的狭小行省，在它的首府污泥镇也拥有一座专属的藏书塔以及一万多卷藏书和每年都在增加的手抄稿，所有外出归来的巫师和旅行者们的捐赠，也在不停的扩大这个数字。
安静的藏书室，明亮的光线活跃其中，而几乎所有的墙壁都被专门修葺成了书架，因为这毕竟是一座塔，所以藏书室的修葺样式也十分别具一格——弧形的墙面全都是书架，整整齐齐分门别类的放满了书卷和手稿，中间留出来的木板走廊好像甜甜圈一样，在外侧墙壁的几个窗户下面，还留有一个抄写台，不过看起来似乎很久没有人用过了。
休息了一整晚的利维，此时正跟在老德萨的身后，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围那层层叠叠的书卷，既好奇又紧张。
“这里就是你工作的地方了——清扫灰尘，整理书册。如果有客人来捐赠或者借阅的话，你还的负责招待他们。”老德萨念念叨叨的和身后的利维说着，因为是在藏书室内，只好把烟斗藏了起来。
“平时没什么事情，也可以看看书解解闷——反正这里的藏书大多也是有关风土人情的，乡下地方也不可能有什么珍贵典籍。”跟着主人见多识广的老德萨不屑的撇撇嘴，显然在它眼中，这里的藏书还远远谈不上“珍贵”。
“明白了，我会记住的。”利维收回了自己好奇的目光，十分恭敬的朝着老德萨点点头，随后带着一丝诚恳的语气说道：“谢谢您，老德萨。”
“…………”老地精的转过头，昏黄的大眼珠在表情诚恳的利维身上来回打量着——单纯的表情，无法掩饰的好奇心，还有似乎用不完的活力，似乎和所有这个年龄的男孩子一样。但是它还清楚的记得昨天晚上路德维希老爷说过的那些话。
……“即便真的是凡人所为，也必然是借助了神明之手。”……
这个叫利维的小子，身上有着某些连路德维希老爷也无法理解的东西，老地精猜想着，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依旧一副不耐烦的表情，转身离开了。
“另外，如果你不想脑浆迸裂的话，就不要碰最上面的那些卷轴。”老德萨离开之前又说道，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多补充了一句：“不过……或许你看看也没关系。”
说完，老地精就离开了这间藏书室，只留下一脸迷惑的利维还站在原地，带着好奇和困惑的目光打量着周围宛若书海的藏书室。
究竟是什么意思？利维左思右想着老地精前后矛盾的两句话，最后只能无奈的摇摇头，把目光重新放回了书架上。
对现在的利维而言，没有比当一个“图书管理员”更合适的工作了——对这个世界完全无知的他，发自灵魂的渴望了解自己周围的这一切，还有比看书更好的方式吗？
《奥斯吉利亚建国传说》、《西大陆》、《先贤旧事》、《龙神——维斯杜姆》……利维如饥似渴的，不停地在藏书塔内翻阅着一卷又一卷藏书。就和老德萨说的那样，这个偏僻行省的藏书塔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珍贵典籍”，全都是随处可见的大路货。
不过某种意义上说，这种书才是利维真正需要的，他现在正需要这些“寻常可见”的知识来让自己尽快融入这个世界。
古老的巫师传说，维斯杜姆龙神的教义，奥斯吉利亚的历史……尽管因为书卷类别繁多，看的支离破碎，但是利维却仅仅是瞥了一眼，就发现那段内容被自己记忆在脑海里了，而且十分的清晰。
这让他吓了一跳，不过转念一想，大概是因为记忆开始恢复的原因吧？虽然仅仅是听到过几次，但是利维多少也知道了自己会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某个“邪恶的巫师”对自己用了失忆咒的结果，自己现在大概是处于“记忆开始恢复”的状态之类的吧？想到这儿，利维还忍不住开心的笑了笑。
如果利维能有哪怕一丁点儿关于巫师的了解的话，他就会知道自己现在的想法有多可笑了——粉身碎骨的肉体无法复原，被抹杀的记忆也是一样。又谈何“恢复”呢？
“叮铃~”抄写台上的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原本还在为自己记忆恢复高兴的利维赶紧有些慌张的站了起来，连台上的书卷都来不及收拾就赶紧走了出去——之前老德萨告诉过他，铃铛响了，就说明有客人来了。手脚并用的冲出了藏书室，顺着楼梯朝着藏书塔一层的大厅跑过去。
一层大厅安静的仿佛连时间都静止了，原本紧闭的大门此时被人推开，一位穿着十分考究，样貌精神的成年男子正站在大厅的中央，背着双手挺胸抬头，双眼微合安静等待着。
“抱歉让您久等了！”利维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的从楼梯上跑下来，一边跑说着。大概是跑得太急了，还未踏出下一步的利维就发现自己后脚被楼梯绊了一下，身体前倾，大脑一片空白的要……
“哦，小心点儿，孩子。”男子几乎是同时伸出双手扶住了即将摔倒的利维，顺便拍了拍他那窄窄的肩膀，保养良好的面容上露出迷人的微笑，声音柔和的仿佛晚霞中退潮的大海。
“请、请问……您是来借书的吗，先生？”利维表情有些呆滞的看着眼前这位一脸慈祥的“先生”，下午那金灿灿的阳光从他的身后映射过来，让他整个人似乎都变得更神圣了些。
“哦，不。只是来看看某位‘我敬仰万分’的巫师。”男子微笑着回答道。然后像是才发现一样惊讶的说道：“你的名字是不是叫利维？”
在得到利维肯定的回答之后，男子才确信的点点头：“没错，黑发黑眸——这可是十分罕见的标志呢。事实上救你那天我也是在场的。请原谅我没有自报家门，在下是一位龙神维斯杜姆的谦卑仆从，本地教会的一名祭司。”
“对于你的遭遇——哦，请原谅我勾起你的某些不太美好的回忆，愿龙神庇佑你。”男子微笑着问道：“在这里过得怎么样？”
“多谢您的关心，祭司先生。”利维有些不太适应这个人的过分“热情”，这个祭司身上洋溢的某种力量让他浑身发麻：“还不错。”
“实际上如果你愿意的话……”祭司突然说道，带着几分诱惑的眼神注视着利维：“我可以把你安排到教会名下，去教会学院念书。在那里有很多和你一样大的孩子，你可以交很多朋友，学到知识——当然，全部都是免费的，只要你愿意成为龙神的仆从，加入教会的话。”
“呃，这个……”不得不说，利维感觉到有些心动了——也许换个环境自己说不定会更好？但是眼前的这位祭司先生，那几乎是过分的热情让他有些感觉怪怪的，总觉得事情似乎并不会那么简单。
“当然，路德维希·阿哈尔特大师是一位优秀的巫师，但是我相信对于教育学徒，他的水平肯定比不上本地的教会学院和巫师行会——我们才是专业的。”祭司进一步诱惑利维，嘴角弯弯的上扬：“像你这样的孤儿……哦，请原谅我用这样的词汇。但是，作为一个坚强的男孩子，是不是应该早点儿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呢？”
“我……”利维完全被眼前的这位祭司吓到了——他的背后仿佛金光万丈，身影越发的高大起来，压的利维喘不过气。
“我清楚地记得某些人亲口答应我一些事情的。难不成在他的嘴里，承诺和垃圾是差不多同一个概念？”
路德维希那略带嘲讽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黑色长袍的身影如同一道帷幕似的笼罩在大厅之上，锐利的眸子饱含厌恶的从祭司的身上扫过去。
“我只是给这个孩子更多的选择，不是吗？”祭司依旧微笑着，仰起头看向楼梯上的路德维希，毫不退让的回答道：“选择权在他手里。”
利维有些慌了，他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两个人的目光都放在了自己身上，理智告诉他自己现在必须立刻做出选择，立刻！
“请问……”利维感觉到额头上全是汗珠，竭尽全力保持镇定看着面前微笑着等待着自己答案的祭司，路德维希那双锐利的眸子仿佛在身后若隐若现。
“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这个“问题”显然超出了祭司的思考范围，微微一愣，然后紧抿着嘴看着利维的双眸蹦出几个字眼来：“不，没了。”
“那我就先退下了！”利维赶紧一鞠躬，用他最快的速度冲上楼梯，甚至在经过路德维希身边的时候都忘记了问候，逃命似的离开了一楼的大厅。
路德维希看着面前眼神里带着无数惊愕和不可思议，甚至因此略显失态的祭司，心里不由得升起某种快意——他甚至忘记了，就在刚才自己也是同样的不可思议来着。
“我觉得他的回答够明确了，你认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