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禁忌
回去的时候坐的是藏书塔的马车——显然以路德维希的习惯不可能步行。不过利维在意的倒不是这个，若有所思的坐在路德维希的身后，低着头一言不发。穿戴古怪的老德萨坐在车厢外驱赶着一匹老马拉车，厚厚的高领披风和大檐帽将它整张脸都遮住了，显然是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长相。
既然自己也拥有成为巫师的天赋，为什么没有让自己去本地的巫师行会呢？为什么导师这样优秀的巫师，却仅仅是藏书塔的管理员呢？在这个世界已经生活了一个月的利维，当然也多多少少懂得了一些事情，而非一无所知了。
路德维希导师的身上，似乎有许多秘密——利维紧紧盯着导师的背后。但是关于那些秘密，利维却从想过要问过一分一毫：在自己被救下之后、在那个晚餐的时候、在祭司来藏书塔的时候……一次次的沉默，似乎从未有过任何疑惑。
其实，没有询问往往就等于问过了，不是吗？利维这样想着。导师没有想要告诉自己，多半是不想说，或者是没有想好应该如何说——如果真是不可告人的秘密，自己就算真的去询问，恐怕也会不可能得到答案；与之相对的，等到导师真的想好了应该如何告诉自己的时候，自然会得到所有的答案。
“今天清晨，我去了一趟行会，弄清楚了一些事情……和你有关的。”马车刚刚停在藏书塔的庭院前面，走下车的路德维希就突然说道，狭长的眸子看起来有些疲惫，却依然锐利：“收拾你的好东西，然后到藏书塔的塔顶来，我需要你帮忙完成一个实验。”
“遵命，路德维希导师。”利维赶紧答应了下来，虽然他依然很惊愕，印象中路德维希导师从来没有为任何事情做出过解释——更何况对自己这么一个学徒，他难道需要告诉自己为什么他会一大早离开吗？
“这个实验很重要！”路德维希走上楼梯，俯视着还站在下面的利维。看着面前这个面带疑惑的少年，目光真挚的黑眸，瘦小的身影。路德维希那双眼睛里面似乎闪烁着，那名为犹豫的情感。
“尽快！”等到话到嘴边的时候却变成了这样，洗的浆白的长袍如黑色阴影般从楼梯上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利维依旧站在原地。
“老德萨，导师他今天怎么了？”困惑不已的利维看向自顾自坐在楼梯上抽着烟斗的老地精，有些忐忑的问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我只是区区一个仆人，又怎么可能知道路德维希老爷的意思？”老德萨吊着烟斗，昏黄的眼珠在大檐帽下面若隐若现：“你上去之后不就知道了吗？”
“……好吧。”利维点点头，只是一次实验罢了，也许路德维希导师想要教自己一些东西也说不定呢。抱着这样的想法，利维略显从容的从楼梯上走了过去。也许是走得太匆忙了，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背后的老德萨，那双带着一点点悲戚的昏黄眼珠。
虽然被告知要收拾好东西，但实际上利维根本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整整一个月生活在藏书塔内，连一步都没有迈出过的利维，把所有清醒的时间都用来研究那本《高等亚述符文详析》了。虽然是出于自愿，但是路德维希的严厉督导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已经基本掌握所有亚述符文的利维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直感达到了另一个层面上。
做一个比喻的话，就好像是所有的感官都在同时使用一样，将自己原本的世界变得更加立体也更加灵敏了。按照那本书上的解释，也就是所谓的“冥想”层次——让心灵净化意识，直至可以感受到自我的精神力量。
不管利维有多想成为一名巫师，整整一个月的枯燥学习对他这样一个少年而言都是十分严峻的考验——当然，他坚持过来了，并且向成为巫师的道路上迈出了第一步。
从四楼到五楼的楼梯似乎干净的像是从来没有用过一样，带着几分阴森冰冷。利维扶着楼梯轻声慢步走上去，既有些许害怕，更多的是好奇——自己在这个藏书塔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却一次都没有去过第五层，不免的有些激动。
轻轻敲了敲门，却发现门根本就没有上锁。略有些诧异的利维缓缓推开房门，探着头向里面望去，结果却略微有些吃惊——他原本以为这里的环境大概会相当舒适，或者奢侈什么的（整整一层楼都是一个房间），结果他看见了什么？
两侧的墙壁满满都是古旧的书架，和下面的藏书室不同，到处都是灰尘；地板上、书架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破旧书籍和摞起来的手抄卷轴，凌乱的像是从来没有被打扫过一样。晦暗的光线，似乎整个房间都被古旧的书籍堆侵占了。
“我反感别人动我的东西，所以从不允许老德萨打扫这里。”声音仿佛是从四面八方而来，利维猛地抬起头，正对面的尽头，路德维希正坐在一张大的夸张的书桌后面，身后则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从那里透进来的阳光大概就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光源了。
“你知道……古代魔咒吗？”
“嗯？”利维略微一愣神，不过既然是导师询问他还是老老实实的想了想，然后回答道：“是古代东方的亚述巫师们所使用的魔咒，在东方文明崩溃之后，只剩下贤者利维还掌握这些知识，在贤者利维死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掌握了。”
“我记得《奥斯吉利亚建国传说》上面是这么说的。”路德维希双手撑着下巴，即便是相隔这么远，利维一样可以感觉到那双眼睛在紧紧注视着自己——看不清楚，却依然可以清晰感觉到，那沙哑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起：“但我想知道……你怎么看？”
“我？”利维指了指自己，似乎有些怀疑。在得到明确的答复之后，利维踌躇了一下，半猜想似的回答道：“书上说魔咒就是精神力量的使用，以及巫师们借此干涉现实世界的方式——也许，古代魔咒和它们差不多？”
“看来我不应该过多的期待你那贫乏的想象力和浅显的思考方式。”路德维希冷笑了一声：“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为什么古代魔咒还会被列为禁忌？”
禁忌？
“你以为这里整个房间里的都是什么？”路德维希一下子变得有些歇斯底里起来，声音透着诡异，张开双臂像是要将整个房间抱在怀里：“所有的卷轴、定装册、书本……所有的羊皮纸和树皮纸！全都是我的研究成果。”
“全都是一个古代魔咒的内容……一个古代魔咒的长度，只有用一整层楼才能堆得下的羊皮纸，才能写的完！”
这里全部的……都只是一个魔咒？利维惊愕的看着他身旁，那一摞摞几乎和自己一样高的书堆，不可置信的环顾四周——即便是还没有接触过魔咒，也清楚普通的咒语长度大概有多长。
更不用说所有的亚述符文，即便是在脑海中出现都是在消耗着自己的精神力量——这，堆满一层楼的羊皮纸上，有多少符文？！
“接下来，我需要你配合完成一个实验……也许只有你才能完成的实验。”一向严肃沉默的路德维希突然变得狂热了起来，满是血丝的眸子带着兴奋看向对面的利维，却正好看到了令他思维空白的一幕——好奇的利维随手捡起了一本破旧的羊皮书，然后将它打开了，路德维希甚至还能看到利维那嘴角上的几分惊异与好奇的微笑。
“不要动它————！！！！！”
声嘶力竭的吼声却没能阻止。利维惊愕的看着手中的羊皮书从自己手中“挣脱”！然后慢悠悠的漂浮到了半空中，漆黑的墨水写下的一行行符文绽放出幽蓝的光芒。
一本、两本、三本……老旧书架上的卷轴、随意堆放在地上的书册、成摞的羊皮纸手稿整个顶层的书册和羊皮纸像是活了一样沸腾飞舞起来！不停闪烁的蓝色一行行符文从利维眼前划过，惊愕到动弹不得的利维，就好像站在暴风的中心一样，被无数道蓝光汇聚而成的“龙卷”包围在了中央。
“该死的小混账！蠢货！蠢货！”路德维希愤怒咆哮着，双瞳灌血的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切，手足无措的扶着书桌——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阻止这混乱。
“不过，这样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不，不不不，这正好印证了我的猜想。”路德维希的激动逐渐平静了下来，理智重新掌控了身体，用仿佛旁观者，实验者的冷漠目光看着已经被蓝光“吞噬”的利维。
“根本就不是什么失忆咒！什么样的失忆咒能够办到这样的程度？剥夺所有的记忆，却将智力很好的维护在了理想状态，旺盛的生命力简直就像是刚刚出生一样。天赋异禀的小子——他简直拥有最好的学习魔法的基础！”
“所以根本不可能是什么失忆咒……这种粗浅的咒语！唯有掌握了本源，唯有掌握了真理的人才能办到这样的奇迹，这样绝不在先贤利维，还有那些亚述巫师的奇迹。”
“唯有掌握了古代魔咒的人，才能掌握这样的奇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