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张蒋氏也毕竟是他们的亲娘啊，出了事情他们也吓了一跳，也谴责爹做事太狠了，但是，本能上又觉得娘太过管闲事了，这么年都过来了，他爹又不是就有过一个女人，现在又何必这样的执着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的日子不就都好过了吗？
凝烟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但是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干爹干娘这当大哥大嫂的都不怎么出声了，她一个外人就更不能多嘴了，随即看了一眼张大成：“今晚好好照顾你娘，要吃什么喝什么，就来找我，知道吗？”
“好。”张大成咬着嘴唇点点头。
“不过可不能做傻事啊，杀人是要偿命的，”凝烟拍拍他的脑袋，“你的生命还有你的前程，是无比珍贵的，和这个比起来，其他的根本都一文不值，明白吗？”
张大成诧异的抬眼，震惊在脸上显而易见，他长这么大，得到的几乎都是负面的评价，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他的命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明年你还要陪着狗蛋上学呢，你们不是号称‘四大金刚’吗？那就一个都不许掉队。”凝烟最后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和干爹干娘一起转身离开了，清官难断家务事啊，以后要如何，还要张蒋氏自己掂量着过。
而张蒋氏在凝烟走后不久真的就醒了过来，只不过整个人却是极其萎靡的，张有余跟她道歉，她竟然眼皮都没眨一下，大儿子和闺女和她说话，她也是没什么反应，只有张大成过去拉着她的手喊娘的时候，她的眼睛才微微的动了动，然后掉下了眼泪。
“娘，你可千万别有事。”张大成此时感觉十分的恐惧，爹不亲，哥哥姐姐也对他就那么回事，只有娘对他最好，虽然两个人经常会相互嫌弃，但是，那也是一种相处模式不是？有了好吃的，她还是第一个想到自己，自己的衣服破了也她给补的。
“娘没事。”张蒋氏伸手握住了小儿子的手，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她感觉自己似乎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很多的事情，以前她掐尖要强，尖酸刻薄，对谁都是冷嘲热讽的，结果呢？自己现在成了一个最大的笑话，男人天天在别的女人肚皮上努力，大儿子和女儿甚至都很少想起她这个当娘的，她该有多失败啊？不过还好，她还有小儿子，不由得一下子就加大了力量，“大成，你不会不管娘吧？”
“不会。”张大成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娘，你放心，以后我养活你……”
张蒋氏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了，索性一下子就趴在炕上大哭了起来。
隔壁的张有余听着那哭声感觉是异常的煎熬，他一直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不是什么人都能当掌柜的，但是他当了，他比村里的那些在地里刨食吃的人都要高等，那些城里的有钱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他不过就是找个女人，怎么就闹成这样了呢？
第二天一早，凝烟让狗蛋送了碗馄饨过来。
“张大成，你没事吧？”狗蛋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却知道张大成的心情很不好，“我二姐亲自做的，她说了，让你娘先吃饱，你去我家吃……”
凝烟和张大成相处了这么久有了感情，她虽然不待见张蒋氏，却看在张大成的面子上照顾一下，再说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她也不指望她感激，至于其他的几个人，她没有那义务去照顾。
“好。”张大成露出了笑脸，端着馄饨进了屋子，经过了一夜，他的情绪恢复了不少，“娘，吃饭了。”
张蒋氏早就醒了，听见外面狗蛋的话，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当初凝烟跟在李家老大屁股后转的时候，她就没少埋汰人家，后来李如文和凝霜好了，将她给甩了，她也是第一个出来笑话的，但是现在，自己的儿子是人家照顾的，甚至还过来给她送饭，她……
张蒋氏第一次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娘，你不知道，凝烟做饭可好吃了，你赶紧吃。”张大成拿了勺子舀了一个送到了张蒋氏的嘴边。
张蒋氏的眼泪就又下来了，张嘴将馄饨含进了嘴里，里面竟然是肉馅的啊。
“好吃吧？”张大成笑了，“娘你不知道，凝烟可能干了，就你走的这些日子，她都买了好几百亩地呢，而且还要建学堂呢，地方都选好了，就等中秋节过了就开工呢，他们家还雇人做衣裳呢，凝烟说了，只要我好好上进，以后做衣裳也有我的份呢……”
张蒋氏的惊讶过后，忍不住叹口气：“大成啊，你是遇到了好人，凝烟是个好姑娘……”
张大成顿时笑的两眼眯成了缝：“嗯，娘，你以后可别再说人家不好了……”
“以前是娘错了……”张蒋氏笑笑。
此时，张有余走了进来：“他娘，你……”
张蒋氏却将头朝着旁边一扭，根本就不想看他，也是啊，对一个差点杀了自己的人，但凡有点气性的人都不会轻易原谅的，更很快，他还不一定是真心悔过。
“大成啊，你出去，我跟你娘唠两句……”张有余有些无奈，但是他还要做工，那边的店里不能长时间的不去，否则被顶了就亏大了。
“不用。”张蒋氏却一把拉住了小儿子的手，“大成不是小孩子了，有事你说吧，既然敢做了，就不怕孩子知道……”
张有余顿时皱眉，但是看这个架势却也不得不这样，低头咳嗽了两声：“他娘啊，我知道这事是我不对，但是……但是男人啊，三妻四妾的都正常……”
张蒋氏忍不住咬了嘴唇，脸色铁青。
“我从没想过要休你，我也不会休你，你永远是老大，是……”
“滚。”张蒋氏却忽然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滚的越远越好，你不休我我休你……”说着抓起枕头就扔了过去。
张大成也是脸色铁青，他不知道为什么爹会变成这样？他不知道娘会很难过吗？他将来一定不会纳妾，他一定不会让他孩子的娘伤心……
张有余一看根本就说不通，不由得也有些烦躁了，一把挡开了枕头：“你个疯婆子，怎么油盐不进啊？”当初怎么就没再大点力气，砸死她算了。
“张有余，你不是人，你是禽兽……”张蒋氏一看没打着，顿时一下子就从炕上跳了下来，作势就要去挠张有余。
“娘……”一直在外面听动静的张大壮和张大兰急忙冲了进来，一把将张蒋氏给架住了，“你别激动了……”
“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娘，就给打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张蒋氏一把推开了张大壮。
“娘，你就别钻牛角尖了。”张大壮很无奈，“再闹下去，传出去可不好听，我还要娶媳妇，妹妹还要嫁人呢……”
张蒋氏却冷哼了一声：“我打负心汉不好听？那他钻寡妇裤裆就好听了？”
张大壮只能低头不语。
“你们走吧。”张蒋氏将张大兰也推开了，“跟着你们要三妻四妾的爹走吧，就当我没生过你们……”说着扭过头去，伸手扶着炕，不再看他们，“张有余，咱们和离吧，我给你腾地方，我不稀罕当什么老大……”
张有余顿时一愣，然后忽然指着张蒋氏跳脚：“蒋氏，你还真是顽固，别给脸不要，你以为我不敢休你吗？我……”
“张有余，别给你自己脸上贴金了，我还真就不要你给的那骚脸……”张蒋氏声音立马拔高，然后看了一眼张大成，“去，将你爷和大伯还有村长都给叫来，今天，我蒋兰花就要休夫……”
凝烟得到消息的时候，刚和张大喜刘富贵签完了改良版的劳动合同，两个人抱着合同还处在懵然的状态，第一次听说这样的劳务合同的，里面的条款对他们来说那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啊。
“接下来你们两个就要忙碌起来了，富贵哥，你要组织人手去山上采藤条，大喜哥组织人手开始编制，工钱你们订了告诉我，三天时间，最少给我一百个，能行吗？”凝烟看着两个人。
“没问题。”两个人异口同声。
就在此时，张大梅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哥，赶紧的，二叔和二婶闹的厉害……”
“怎么回事？”凝烟一把拉住了张大梅。
“二婶要休了二叔，现在爹娘还有爷都去了，村长也过去了，二叔正闹呢……”张大梅叹口气。
“那赶紧去看看吧。”凝烟急忙带头跑了出去，其实她是外人，不适合过去的，但是她又实在不怎么放心张大成，那家伙年轻气盛的，万一再做出点什么事情来，那就追悔莫及了。起码那家伙还听自己的话。
而且，这个时代，虽然有夫妻和离的，但是那些女人一般都是娘家比较强硬或者殷实，并且比较开明，因为和离之后的女人大多都是孤老一生的，很少有再嫁成功的，而且，名声会很不好，无论什么原因和离的，最后的错误全部都会落在女人的身上，有些无良的娘家，甚至都会拒绝认回这个闺女。
所以，这个时代的女子嫁人其实就是一场豪赌，运气好的安稳一生，运气不好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也是为什么凝香在被周家休戚回来之后，之前的折磨后来的人言可畏，让她一下子精神崩溃了。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要求太过苛刻了，这也就是让某些男人有恃无恐的原因吧。
张家此时已经闹成了一锅粥。
张蒋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休了张有余，张有余气的只跳脚。
凝烟此时其实是有些佩服张蒋氏的，之前和她的接触真不多，后来的几次接触对他的印象也不好，这个人太尖酸刻薄了，后来要不是因为张大成和狗蛋成了好朋友，估计今天的事情她顶多当个故事听听就算了。
但是现在，如果可以，她倒是想要帮这个可怜的女人一把。
毕竟，能有休夫决心的女人，是很有勇气的。
张老汉拿着拐杖给小儿子的背上狠狠的抽了两下，这个儿子他自小聪明，他原本也是寄予厚望的，也果然，他精明，很早就当了掌柜，但是，心也是薄凉的，生活好了，第一个就觉得他们老两口是累赘了，不想照顾他们两老口，却还想占家产，最后将他娘就那么给气死了，还好有大儿子大儿媳，人家不计较，老房子就给了老二，人家自己出去重新盖了房子……如今，大房的日子一天天的好了起来，他也算是欣慰了，他张老汉一辈子与人为善，没跟谁较过高低，村里谁见了都喊声老张叔的，谁成想，这个死小子又整出这样的事情来，这是将老张家的脸全给丢尽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