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柯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弯睫大眼的白皙圆脸,几乎凑到了他的脸上,正直勾勾的盯着看。
甚至都能清晰感受到少女鼻间呼来的热息。
“哎呦,吓死我了。”
见李南柯醒来,孟小兔拍着大香瓜长松了口气。“还以为出了什么变故,早知道我就用火铳把你先崩回来。”
旁边的小女孩芹芹还未醒来,但已经不再做噩梦。
“冷大人呢?”
李南柯下意识问道。
孟小兔朝角落努了努嘴。“我醒来就看到她在那里,不知道怎么了,心情好像不太好。可能是因为内伤太严重,导致没能顺利入梦,心里很懊恼。”
李南柯转身看向角落处的女人。
女郎静坐在矮圆凳上,低垂着眼帘,呆呆望着地面出神而不自觉。纤细动人的身姿,随着灯晕在墙上烙印出一抹孤寂的轮廓。
直到男人走到身边,她才有所警觉。
抬头发现是李南柯,略显得苍白的容颜上浮现出一抹极浅的笑意。“你没事吧。”
李南柯坐在身侧。“这话应该我问你。”
冷歆楠摇了摇螓首,以自嘲的口吻说道:“我没事,不过让你见笑话了,说好的要保护你,却没能做到。”
“先养好伤,不要勉强。”
显然,李南柯也以为对方是因为内伤,没能进入红雨梦境而失落。
冷歆楠不想作解释,面对男人的关心,芳心淌过一丝暖流,起身说道:“梦魇既然已经安全祛除,我们就先回去吧。”
“虽然梦魇已除,但这丫头身上的秘密还没解开。”
李南柯眸中浮动着精芒。“那天晚上在山谷究竟看见了什么?还有,她到底是不小心走失了,还是被故意丢在那里。”
“你觉得这一家有问题?”冷歆楠听出了问题。
李南柯点了点头,走出房门。
院内,郑屠夫、郑夫人和郑老太太正焦急等待着。
看到李南柯出来,郑老太太急忙上前询问。“官爷,我孙女她怎么样了,她不会有事吧。”
“放心吧,她已经没事了。”
冷歆楠安慰道。
听到这话,众人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郑老太太更是喜极而泣,扯着儿媳一同跪在地上,对着冷歆楠他们便磕头感谢。
冷歆楠扶起她们,淡淡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不过你们平日里也该看好孩子,怎么能随便丢在外面呢。”
“是,是,都怪我们粗心。”郑老太太抹着眼泪,对着儿子一顿责备。“以后不许再带芹芹去山里打猎了!若是我孙女有个三长两短,你这小崽子给我死外面去!”
郑屠夫连连点头保证。
郑夫人则低垂着面颊,也不知在想什么。
三人一通感谢后,便要进屋去探望,却被李南柯叫住。
“等等,我有些事情要问你们。”
郑夫人挤出笑容。“官爷,不知您想问什么?”
李南柯走到郑屠夫面前问道:“说说六天前的具体情况,你女儿究竟是怎么走丢的。”
郑屠夫古铜色的面膛尽是自责,缓缓说道:“那天我与往常一样,带着她去山里打猎,在临近下午的时候本打算回去,却正巧发现了一头小鹿。
那小鹿中了我设的陷阱,仓皇逃脱。于是我让芹芹先在原地等着,我追了上去。可是等我回来,却发现芹芹不见了。”
李南柯又问:“以前你经常带芹芹去打猎吗?”
“没错,这丫头性子跟我,比较外向活泼,喜欢打猎。”郑屠夫谈到女儿,脸上流露出几分溺爱。“有时候我也会教她一些狩猎技巧。”
李南柯挑眉。“这么说来,你以前追捕猎物时,也经常让芹芹等在原地。”
郑屠夫点头。“这丫头很听话,而且我带她打猎的地方都是比较熟悉的区域,再深的林子里容易迷路,我不敢带她去。
这次或许芹芹看到了她喜欢的野兔,便好奇追了过去,没想到钻进深林迷了路。”
说到最后,郑屠夫忍不住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看得出他内心真的很自责。
李南柯思索了一阵,问道:“你去过深林打猎吗?”
“自然去过。”
郑屠夫没有丝毫隐瞒。“这地方的深山树林我都比较熟悉,之所以打猎,还是小时候我父亲教我的。
那时候他经常带我深山林间狩猎,有时我娘亲也会跟着去采摘一些野味食材。我不带芹芹的时候,便会去深林,娘子有时候也会跟去,不过她这人有些路痴,好几次也差点走丢了。”
路痴?
李南柯瞥了眼郑夫人,若有所思。
他让冷歆楠继续盘问,而自己则在院内和其他房间慢慢转悠。
直觉告诉他,这里面肯定有内情。
院内放着一些狩猎的工具,还有兽皮以及熏过的肉,除了一棵树外并没有其他的花草点缀。
李南柯进入屋子依次查看。
发现主屋正对门供奉着一尊神像,两侧房柱还画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符篆。
进入郑老太屋内,里面同样供奉着大小神像。
看得出,这老太太是很有信仰的。
转悠了一会儿,当李南柯走到旁屋前,目光忽然被竹筐内准备清洗的几双鞋给吸引了。
鞋子有些脏,小孩和大人的都有。
看着应该是六天前他们去山里找芹芹,回来后换下的鞋子。
可能太忙,还没来得及清洗。
李南柯将鞋子逐一拿起观察,渐渐的,他的唇角弯起一弧冷笑:“果然有问题。”
李南柯他回到郑屠夫一家身边,正好听到冷歆楠对郑夫人问话。
“听说你孩子生下两个月就去世了?”
郑夫人怔了怔,面露凄色,轻轻点头。“是的。”
“什么原因?”
“受了风寒,也看了大夫,说是感染了肺部,虽然开了药但怎么也不见好转。然后就……”郑夫人落下了泪。
“受风寒?”
李南柯为之一愕,大起狐疑。“你确定是受风寒而死?能说说当时情况吗?”
郑夫人哽咽着说道:“那日婆婆夫君都不在,我本来一个人在家照看孩子,给孩子喂了退烧的药。趁着孩子睡着,我想着赶紧去附近药铺再抓些药回来,免得夫君他们回来晚,药铺又关了门。
抓药回来后,我瞧见孩子还睡着,便没有在意,就去厨房做饭。谁知过了一会儿,等我再去看时,却发现孩子已经没气了。”
“你离开后,家里还有谁?”
“就芹芹一个人在,当时她在另一个屋子睡着。”
“你还记得当时你孩子死时的情况吗?”
本来这只是李南柯的随口一问,毕竟这么久了,难有人记得。
但郑夫人却噙着泪悲声道:“当然记得,甚至到现在,都偶尔能梦见我孩子去世时的模样。”
李南柯眼眸一凝。“可否具体描述一下。”
郑夫人努力回忆着说道:“那时候我抱起孩子,他的身子就很凉,两只拳头紧紧握着,腹部看着也有些肿胀。而且孩子的脸和身子看着有些红,嘴和鼻子都有血沫流出,粘稠稠的……”
“这分明就是溺水而死!怎么是因风寒感染肺部而死?你们当时没报官府让仵作查看吗?”
听到妇人讲述,李南柯面色陡寒,厉声质问。
溺水?
郑屠夫一家人愣住了。
从反应来看,显然当时这一家人并未报官。
“官爷,我儿子他怎么可能是溺水呢?他一直躺在床上啊,这床上又哪来的水!”
郑屠夫涨红了脸,不理解。
都过了这么久,他一直以为儿子是因风寒去世,结果现在却变成了溺水。
这如何让他接受。
李南柯对郑夫人问道:“我问你,婴儿当时身上是否有其他伤痕?”
“除了脚踝处有点淤青之外,其他地方并无伤痕。”
郑夫人说道。
听到这里,李南柯已经有了判断。
他走到厨房前,拍了拍立在门口的一个旧大水缸,淡淡道:“婴儿是被人倒提入水,才最终溺水而亡。而且从时间来看,绝对不是外人作案。也就是说——”
李南柯目光盯向郑老太。“是你们家里的某位!”